听到烟雨江南这四个字,很多人都会联想起春天、春雨、春风,但实际上江南更多的烟雨是在秋末冬初,寒冷、肃杀、凋零。
就在这样的烟雨中,叶寒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静静地站在一个荒芜的小山坡上。
坡下,就是婆婆的家。
此时,那低矮的半间房里已经挂起了白幡,一朵小小的白菊花插在门框上,在冷风中轻轻摇曳。
婆婆的丧事是李叔操办的,叶寒想给他一笔钱,他拒绝了。
当他说要给婆婆办丧事时,她的婆娘当场就挠了他一脸,随后,这个窝囊了大半辈子的男人第一次抬起手,狠狠地扇了她婆娘一巴掌。看着男人血红双眼里射出的似要择人而噬的目光,婆娘畏惧了,再也没说什么,转身帮着操办起来。
今天是婆婆出殡的日子,没有鞭炮,没有花圈,没有哀乐,没有亲属,只有李叔一个人披麻戴孝。
小小的队伍在冷风冷雨中出发了,一个老道士念叨着含糊的经文走在前头,李叔空洞着双眼,神色木然地走在中间,时而散出一把纸钱,然后很快就被风雨打落到泥里。四个庄稼汉抬着一口窄窄的薄木棺材,沉默地跟在后面,棺木里有婆婆的骨灰以及那个她最珍爱的木匣子。
队伍朝村子的后山走去,那里有婆婆丈夫的墓,在分开了几十年后,他们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了。
他们走得极慢,但是哪怕走得再慢,小小的队伍终究还是消失在山路转弯处,消失在叶寒的视线里,消失在这秋末的江南烟雨中,只是风雨依旧,不曾有丝毫改变。
就像婆婆的离开,没有在小村庄里造成任何涟漪,很多人或许都没意识到她的离去,可能只有在看到路边的饮料瓶或者走过村头石桥的时候,心里会掠过一个极其瘦弱的佝偻着的身影,转瞬即逝。
最高兴的可能就是姓王的那一家了,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婆婆家的房子。
不过,婆婆虽然走了,但是有些人欠她的账不会就此烟消云散,总有一天,她叶寒会跟他们一笔一笔算清楚!而这一天,绝不会晚!
用力握紧手里的铁牌,叶寒转身离去,拖泥带水不是她的风格。
人只要不死,就得向前走,过去的事情可以怀念,但不能沉沦,无论是悲伤、痛苦还是快乐、幸福,都要化作前行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