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刽子手这个行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杀人过百则断子绝孙,因此刽子手杀到99个都金盆洗手,但晚清末年有个叫邓海山的刽子手偏偏不信邪,一生斩首三百余人,最后果真落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范剑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感慨道,
“岑海杀死老刘后算九十九条命,但他没算上老刘妻子,实际已满了一百,而断子绝孙的规矩也正好应验在岑海身上。”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让岑海始料未及的是,他亲口说过的规矩,还有水杯样式的凶器,都能成为他杀人的证据!
事情到此,水落石出。
岑海下身已被染红,整个人仿佛用血沐浴过似的。
陈婆踹的那叫一个狠,看的众人望而生畏,我双腿也不禁发软,岑海的两颗荔枝估计早已血肉模糊。
陈婆又朝人群挥了挥手,嚷嚷了几句,随后俩大汉钻出人群一前一后抬走岑海,估计是陈婆叫人将其埋了吧。
拥堵在小路上的人群渐渐稀疏,孩童屁颠屁颠地跟在大人身后,妇女们舒出口气,心满意足地拍手离去,有的人低垂着头扼腕长叹,似乎老刘的死让他们深感惋惜。
摆在门旁的棺椁,老刘四仰八叉地躺在女尸身上,微睁着眼睛,模样十分渗人,我转过目光向屋内看去,老刘卧室的方桌上摆有些残羹剩饭,桌旁放着一沓报纸,老刘似乎对妻子的死不以为意。
陈婆见众人离去,颤着满脸肥肉走到我和范剑面前,细声道,
“老弟!不好意思哈,婆婆错怪你了,要不是你站出来,婆婆就稀里糊涂地被岑海忽悠咯。”
陈婆的眼神温和许多,但这彪悍粗犷的面相,看起来跟黑脸张飞似的,她突然这么温和,一时让我有些不适应。
“没事儿,林祈他脑子缺根筋,但为人正义,他既然站出来了,我咋可能在后面裹脚呢。”
范剑打趣道。
我心中一暖,有道是于患难风豪杰,无论是这次为我挺身而出,还是死战将军时救命一刀,可想而知他认了我这个兄弟,我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阴间里竟有了份患难之交。
陈婆点了点脑满肠肥的头,挤出一抹苦笑,
“那今晚就来婆婆家吃个晚饭吧,喔!对了老弟,你这衣裳太埋汰了,婆婆晚上送你件吧。”
“啊,不用不用。”
后来我们客套了几句,陈婆安排人手埋葬老刘夫妇后,我和范剑便一同去陈婆家。
......(希望我这萤虫般的微光,能照亮世间所有不平事。)
北方人的热情有两种,一种是热情好客,乐于助人,若拒绝反而让人寒心。另一种热情更具表面性,通常爱说空话,乱允承诺,是一种光打雷不下雨的热情。
陈婆性格直爽粗犷,我和范剑哪敢不答应,虽然范剑想回家,但我们还是不情不愿地跟随陈婆脚步。
我们揭穿岑海的阴谋,整整花了四小时,此时已是傍晚。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带着饭菜香味的微风轻抚脸颊,让人饥饿难耐。
范剑闲得无聊,一路上不停胡吹乱侃,讲半天就听懂一句“跟着我真刺激。”
这副情景让我有种回到儿时的感觉,像和伙伴走在回家的路上。
范剑刚吹完牛逼,这会儿又讲起冷笑话,我拍了拍他示意他少讲几句,冷笑话哪有荤段子带劲,听得人耳朵生茧。
陈婆在前面走了一会,她忽地钻进路边小树林,我和范剑都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随后陈婆又乐呵呵地回来,一堆杨梅被她兜在衣角,现在正是吃杨梅的季节。
“对了小范啊,你这段时间都上哪溜达去啦?咋这么久没看见你了?”陈婆抓给范剑一把杨梅,又向我递来一把,“这杨梅不用洗的哈,直搁嘴里就完事儿,咱南岙村的杨梅老有名儿了。”
我点点头,这酸杨梅吃了应该更觉得饿吧?范剑也没回答,接过杨梅就是一顿大快朵颐,没成想他刚吃下两颗,剧烈咳嗽起来,又暗暗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心领神会,范剑似乎不想让陈婆知晓自己逃回来的事,也或许是争取时间思量着怎么蒙混过关,我便拍着他背,转移话题道,
“还要走多久呀陈婆?范剑看样子饿得不行了。”
陈婆一颤满身肥肉,咕噜一声咽下杨梅,
“放心昂老弟,很快就到了,小范没事的吧?”
我摆了摆手,陈婆见范剑没啥大碍,他又扭头继续带路,大饼似的布鞋扑哧扑哧踩在水泥地上。
我帮范剑糊弄过去后,他又对我竖了个大拇指。
走了约莫五分钟。
一扇漆皮脱落的铁门被陈婆吱呀一声推开,院中有位高举斧头的大爷,他身材精瘦,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倒,大爷正汗如雨下地劈柴,在他身后是和两米高院墙齐平的柴山。
我打量了一番四周,院角有座椭圆的鱼池,比浴缸大了点,穿着白纱裙的金鱼在清水中优美的摆着身体,美中不足的是,突出的鱼眼跟甲亢患者似的。
水池上是栩栩如生的假山,从山顶奔流而下的溪涧,喧哗着蜿蜒流泻进山谷里,大小不一的石头错落成桥,恰好将鱼池分割,几座盆栽摆在鱼池旁,舒展身姿的绿萝被打理的一丝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