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一条人影飞闪而到,直掠到白发妇人身前栗声道:“夫人,我们回去!”那口吻的确是在对一个失心疯的人说话,带着哄的味道。
不速而至的,是个中年妇人,标准的山里人,皮肤黑得像是从炭窑里钻出来的,只是声音却很柔细,不看人,光听声音,你准以为是个细致的大家闺秀。
夏侯刑风以剑拄地支持站立之势。
姽婳已退离原地三步,双手虚垂着,娇艳的脸孔其寒如冰,两眼向前直视,谁都可以看出是准备有所行动的姿势。
事实上,姽婳有什么杀着夏侯刑风还真的不知道。
白发妇人的眼神依然狂乱,照定了夏侯刑风,并不理会中年妇人。
“这位……”中年妇人侧过脸望了望夏侯刑风,然后转向姽婳道:“是受了毒伤?”
“不错,想不到你家夫人会用毒。”
“不要紧……”
“什么,不要紧?”
“两位请千万忍耐一时。”说着,又回过头,伸手拉住白发妇人的衣袖,用最柔和的声音道:“夫人,请随我回去!”
“不!”白发妇人反手挥出一掌。
“砰!”挟以一声闷哼,中年妇人踉跄倒退,一屁股跌坐到一丈之外,差一点便撞上一方多棱的岩石。
白发妇人忽然就地坐了下去,以袖掩面啜泣起来。
看样子她是真疯,姽婳本来是准备施展杀手的,现在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中年妇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枯叶尘土,曲指入口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厉口哨,看样子她是在传什么讯号。荒山野岭,应该是人迹罕到的地区,想不到情况会这么复杂。
夏侯刑风已经无法维持站立之势,他坐了下去,除了头晕目眩,他还感到穴脉阻滞,筋肉发硬,全身乏力,只是知觉还保持着几分清醒。
“刑风,你觉得怎样?”姽婳横靠两步。
“还可以……支持一阵。”夏侯刑风无力地回答。
“喂!你什么意思?”姽婳转朝中年妇人,口气已经非常地不和善。
“请稍等片刻!”
“等什么?”
“解毒之人马上会到。”
“解毒之人……谁?”
“我家小姐,啊!那不来了?”
像传说中的嫦娥,凌虚御风而至,飘逸轻灵,翩然停在白发妇人身边,姽婳几乎想开口喝彩,是个清丽脱俗的素衣女子,明眸皓齿,秀发如云,从五官到身段,你可以一件一件分开来欣赏,仙露明珠四个字勉强可以形容。
亮丽的眸光徐徐扫过现场,在夏侯刑风和姽婳的脸上各停留了一下,然后向着中年妇人,乳莺般的声音从不脂而红的樱口里吐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一个美妙的音符。
“怎么会这样?”
“小姐,是我一时疏忽,才让夫人……”中年妇人黧黑的脸上透出惶恐之色。
“仙女!”夏侯刑风脱口叫了出来。
“仙女?”姽婳也跟着叫了一声。
亮丽的眸光照定在夏侯刑风近乎苍白的脸上。
几年前夏侯刑风在大别山中被三种毒物所螫,生命垂危,被一位神秘的少女所救,还另外赠送了他三粒药丸,其中一丸解救了“一滴血”毛人龙所中“黑寡妇”之毒。
他不知道神秘少女的来路,称之为“仙女”,就是眼前这素衣丽人,这故事他曾经对姽婳讲过。
“刑风,她就是你说在大别山中那位……”
“唔,不错!”夏侯刑风漫应了一声,目光没移。
姽婳足当得起一代尤物,很美、很媚、很娇,还加上艳,但不到超尘脱俗的程度,而“仙女”的美却是别出一格,特殊的气质仿佛是一般人所形容的“不食人间烟火”,令人激赏,倾倒但绝不会生出亵渎之念。
她真的是九天临凡的仙女么?
“你还记得我?”仙女开了口,是对夏侯刑风说的。
“救命之恩永远不会忘记!”夏侯刑风似已忘了本身的毒伤,一向冷漠得不带丝毫感情的脸孔居然有了神采。
“你对我的称呼很好,我会用它!”
“那太……太好了!”
“我娘对你的伤害是无心的!”
“这……这在下知道,她……是令堂?”
“唔!”仙女的玉靥黯了一黯。
白发妇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止了啜泣,此刻正仰脸望着她身边的仙女,很奇怪,狂乱的眼神变得十分地柔和,像任何一个正常的母亲望着她的爱女,这是人性的光辉,没有任何力量是可以加以改变。
“孩子!”憔悴的脸上泪痕未干,但声音却很正常。
“娘,黑嫂扶您回去!”
“我……不!”
“娘!”仙女把她娘搀了起来道:“您先回去,女儿有很好的消息告诉您。”她像在哄一个不怎么懂事的孩子。
“好消息,现在说?”
“娘,这里有外人,不方便!黑嫂,扶夫人回去!”她朝中年妇人施了个眼色。
中年妇人被称作“黑嫂”,倒也名实相符,她的确比一般常见的黑人为黑。
黑嫂上前扶住白发妇人的一只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