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纪元215年，“蓝色空间”号。

“暴露零号世界坐标这件事一定要严查！”威廉说。

“我查了查通讯站的通讯记录，他们和零号世界内人员通讯用的都是中微子，中微子和电磁波、引力波不同，只能定向发射，暴露我们的可能性很小。”负责调查此事的陆战队指挥官朴义君说。

“那……用主核查一下坐标广播的来源。”

过了一会儿，朴义君回来了。“坐标广播来自1.8光年外的某个星系，离我们很近，用电磁波广播的。我们接近零号世界时的曲率航迹距离很远，他们应该无法分辨。也许，是他们想了解黑暗森林理论，随便广播了一个坐标实验用的。”

和当年罗辑一样，只是想了解一个理论，做了一个实验，随手发了一条信息。就这样，一个星系没了。

“你们说，是什么样的曲率引擎才能把光粒加速到如此高的速度？”蓝西提出了一个细思极恐的问题。

然而，据主核显示，发射光粒的位置没有任何曲率航迹，怎么回事？难道把一个宏观物体加速到极其接近光速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

“水滴的锐角转向！”有人立刻联想到了。

它们都违反了动量守恒定律。

掩体纪元后期的人类造出了光速飞船，却没能造出水滴。光粒和光速飞船虽然都是光速飞行的，但二者的技术差距是天壤之别。

摧毁水滴以后，人们结合四维文明提供的物理知识对水滴进行研究。除了强互作用力发生器以外，人们最关心的就是水滴那个在宇航动力学上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锐角转向了，他们每个人都看过末日之战的影像，都对那个幽灵般的水滴历历在目。

根据后来的研究，水滴内部有12台力场扭曲引擎，它可以改变周围一定范围空间内一切矢量的方向，可以说是最初级的数学规律武器了。

水滴的转向不过是因为力场扭曲引擎扭曲了周围的力场，使它折成锐角，造成水滴锐角转向的错觉。这种扭曲只能持续很短时间，这也就是末日之战时水滴只在高速状态下转向的原因。

“蓝色空间”号得到主核后，将1个主核发射到了三体星系，发现，三体第二舰队的时代对这种技术的运用更加成熟，第二舰队配备了一种武器——弹射枪，用的就是力场扭曲引擎，能将石头大小的物体加速到99.99999%c，但仅此而已。

“那2个水滴不是还在我们的仓库里吗？”有人说，“为什么不拆出来它的力场扭曲引擎来造光粒呢？”

“不行，”威廉说，“速度太低了，达不到摧毁恒星的动能。”

“那……连续密集发射呢？这样可以弥补动能过低的问题了吧。”

“还是不行。”

大家在讨论什么高大上的质增效应、摧毁恒星、力场引擎的时候，居然忘记了最基本的物理定律——反作用力，连续密集发射会导致飞船受到极大的反作用力，产生极高的加速度，这样的超重没人承受得了，甚至飞船都会被挤成薄膜。

究竟什么样的装置能够违反牛顿第三定律，无视反作用力？

答案只有一个——力场触角。型号最小的力场引擎，可以实现反作用力的大小忽略不计。

四维文明曾经提供的信息中，对力场引擎技术有着详细的描写，当时的星舰文明看不懂它。没想到它的应用实践居然如此常见。

这场会议持续了很久，除了总结殖民零号世界失败的经验以外，还要定下今后的发展目标。附近看上去无人的星系有很多，行星经过改造都可以生存，但是这样真的靠谱吗？

威廉不禁想起了两个世界前被打上的思想钢印：“在抗击三体世界入侵的战争中，人类必胜，入侵太阳系的敌人将被消灭，地球文明将在宇宙中万代延续。”

这句话到了威廉的脑海中，变成了：“在抗击三体世界入侵的战争中，人类必定不会胜利，入侵太阳系的敌人不会被消灭，地球文明无法在宇宙中延续。”

有人说，那个负号的结果是，钢印族认为‘人类必败’，这是错误的。钢印族会认为‘人类不会胜利’，至于具体的要按照被使用钢印者自己的理解。只有理解正确的人才能够延续人类文明。——程心《时间之外的往事》

“入侵太阳系的敌人不会被消灭。”这才导致了威慑建立之时，“蓝色空间”号没有返航。

“地球文明无法在宇宙中延续。”

的确，地球文明只剩下2个女人了，他们不是地球文明。在黑暗的太空生活中，他们已经被黑暗的宇宙所异化，已经是一个全新的、跟地球文明相似的文明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威慑建立时他们要追回逃亡者，黑暗战役时其一原因，更重要的是，他们辛辛苦苦造出了飞船，最后发现，登上飞船的，不是自己。

不过，“在宇宙中”引起了威廉的注意。文明必须在广阔的宇宙中延续，而不是在小小的行星上。行星是最不安全的地方，坐标是固定的。飞船，是黑暗森林上空的老鹰，翱翔在黑暗森林的上空，不用担心下方的猎人，甚至还可以摧毁猎人的藏身之处。

对于星舰文明下一步的生存问题，高层普遍认为应该永远在飞船上生存，但中下级军官都觉得应该找个安身之处。最终，大家商定了一个折中方案——先选取几个星系作为殖民地，然后一部分人乘飞船离去，一部分人在殖民地中安度余生。

星舰地球已经初步完成了对一号世界、二号世界、三号世界、四号世界的勘探，正在准备下一步的开发。如同星舰地球刚成立时，大家对未来的生活满怀着憧憬。

然而，虽然有主核维持四个星系时间的实时联络，大家却有了一种分隔的感觉，就如同21世纪虽然有视频通话但仍然想见面一样。但这又不是一种思念的情感，只是分隔，好似当年对太阳系人类的感觉。好在人们可以通过主核联系，四个世界之间处于一种光明状态。

不过这件事彻底打破了四个世界间的最后一缕联系。

20光年外的一个星系遭遇了暴涨环的黑暗森林打击。空间以数十倍光速暴涨，当然，这在三维空间中看不出来，直接表现只有空间曲率的增加。好比将一张纸弯曲，被弯曲部分的截面面积会增大。在这个星系中，一切重子被扯开，强相互作用失效。

被攻击的个体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化成夸克和电子灰飞烟灭。由于电磁相互作用，如果不依靠外力，这些基本粒子无法聚在一起重新形成重子、乃至原子、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