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的眼中，慢慢的浮起一副场景——两崖并峙，若合而通，狭险深黑，过者侧足。

“哦，维维安，那是你根本不知道多少人希望和穿着舞裙的你跳舞。”本杰明把光学显微镜推给我说。

“我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恭维。”我说的是实话。

“你跟卡伦一家越来越像，没人敢接近。”本杰明扔掉一个坏的物镜，正经地说。

“我可没有诋毁你是人的身份的事实。”我斜眼看了本杰明一眼，他是极少数的能跟我搭上话的人，不是我不理会别人，是别人绕开我走。

“如果你自己也觉得你自己是在毫无防备地建立社交的话。”本杰明说完，在记录本上重重划下一笔然后走开了。

比我预期的容易看透。

但这不重要，我感觉很好。我的所有内脏都不再紊乱，它们在曾经血液的喷薄中凝结在乌黑的血块里，平安无事，只是有时候会塞住肺，让我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其他一切都好，只要那污血不化，不让它们再有任何知觉。

近来我总是说服自己适应代替沃尔沃的那辆宝马M6敞篷，但越努力越觉得它碍眼。我有些犹豫要不要拿琼斯的钱去买一辆我丢失过的迈腾。

我点火的时候透过后视镜看到了爱丽丝那辆保时捷，我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把车倒出车位。一向开快车的爱丽丝很快消失在停车场口，我跟了上去。我一秒也不想在停车场多做停留。回来格拉斯哥后受爱丽丝和爱德华影响，我在市区开车也经常超限，但源于爱丽丝我一直没被记罚单。

很快我发现爱丽丝并没有开往家，视线里保时捷宽肩的尾灯朝着另一条偏远的路开去。

我踩下油门紧紧跟着速度前面那辆速度越来越快的保时捷911，绿色的树林飞快掠过，我的头发被风吹得飘散到空中，我拉上敞篷车盖，又踩紧了些油门。

保时捷转过无数个弯，我紧紧尾随着，我意识到这条路离回家的路截然相反。紧紧握着方向盘的我的指尖发白，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爱丽丝，郊区是不会有交警来敲我车窗的。

也许是心里有着隐隐的担心。

前面是葳蕤的杂草丛生的树林，但爱丽丝却速度不减地开了进去，我心里紧绷起来。墨绿色的保时捷跟树林的颜色几乎没什么差别，我睁大眼努力分辨它和它们。凹凸不平的湿润洼地让我的车速减了很多，好几次我险些找不见了爱丽丝。我在心里祈祷天主把我的宝马M6变成宝马卡宴越野。

就在我为了追上爱丽丝把油门几乎踩到了底时，保时捷在前面猛地刹住了车。我措手不及地踩下刹车，拼命往右打着方向盘。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后，它终于歪向一边停了下来。我没关引擎就跳下了车。

这时我才发现这是一片空地的豁口，卡莱尔和艾美特的车停在空地的另一侧。

“爱丽丝！”我大声喊道正摔上车门的爱丽丝。爱丽丝朝贾斯帕点了点头，贾斯帕飞快地掠过豁口跑向空地。

“维维安，刚才我在后视镜看到你了。我不会叫你回去，我知道这没用。但是你不应该过来，”爱丽丝语速飞快地说。“艾美特和一个吸血鬼打起来了。卡莱尔已经过来了，爱德华正往这来。”

我瞪大眼睛望着爱丽丝。

“我们是素食主义者，可你要知道其他的吸血鬼几乎都不是，看在上帝的份上，是我们没注意你应有的危机意识，”爱丽丝看着我说：“所以你一定得留在车上，保护你自己，拜托了，你一定得好好的。”

爱丽丝的大眼睛看了我一眼，不等我说话，便飞快转身跑向空地。

“爱丽丝！”我朝飞快掠向空地中间的身影喊道。

我焦躁不安地在原地顿了两秒，然后不假思索地拔腿追向爱丽丝。我这才发现林中的空地有多宽，每跑一段我就不得不蹲下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黑色的身影折了个弯又回到我身边。

“维维安，回去！”爱丽丝光洁的额头上刻上了焦急的几道痕。

“爱丽丝，不要丢下我……”我努力喘过气来，祈求道。

爱丽丝眉毛深锁着看着我，缄唇。

“爱丽丝……”

爱丽丝拉起我，紧紧握着我的手腕和肩奔跑起来，我只感觉到脚尖轻微的触地。

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在风中听得清楚：“谢谢你，爱丽丝。”

“但愿卡莱尔不会对此有意见。”爱丽丝咕哝道。

风终于停了下来，爱丽丝把我带到了空地西侧的边缘。

卡莱尔和贾斯帕正按着艾美特，艾美特的眼睛黝黑，眯成一条缝，呲起毒牙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吸血鬼。我惊讶地发现周围的树木都被折断，或连根拔起，枝干残缺破碎。

“小心。”爱丽丝飞快地悄声在我耳边嘱咐了一句，然后走向卡莱尔。

“艾美特，不要这样。”爱丽丝带着安慰地说道。“下次我留给你两头黑熊。”

艾美特没有理会，仍然试图挣脱卡莱尔紧紧箍着他的手，却又不愿伤到卡莱尔和贾斯帕，于是只能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吸血鬼，僵持着将要一跃而起的姿势。

“那不怪他。”那个茕茕靠在一棵云杉上的吸血鬼略略转过头。

他的声音使我的心脏紧缩起来。

几乎就要把他看成他的时候，他黧黑色的眼睛看向艾美特。刚才可悲的以为让我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我只是以为他是瓦奥莱特的人。”他不带感情地解释道。

“爱德华。”爱丽丝轻轻看着我身后说。

爱德华没有说话。

那个吸血鬼的目光往这边扫了一眼，然后顿在我的眼睛上。我垂下眼睑，退到爱丽丝后面。他微微低了低头，就好像跌至囹圄。

“好了，艾美特，我们走。”卡莱尔看着吸血鬼对艾美特说，稍稍松开了他。

爱丽丝走过去拉住艾美特紧绷的手臂从吸血鬼身边走过去，爱德华朝她点点头。卡莱尔看了吸血鬼一眼，和贾斯帕往空地上走去。

“等等。”吸血鬼叫到卡莱尔，卡莱尔诧异地回过头看着他。

“你们是素食者吗？”带着点焦虑的口气。我盯着他那头极其熟悉的头发。

卡莱尔缄口不言地看着他。

“我能留下吗？素食者。”他没有看着卡莱尔，而是低头看着湿溻溻的土地问，分辨不清他口中的语气。

卡莱尔脸上浮现出感兴趣的表情，却还是没说话，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吸血鬼也一动不动。

“可以，欧内斯特。”说话的是爱德华。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决定的难道不是卡莱尔吗？

那个吸血鬼震惊地望向爱德华，黧黑色的眼睛里满是防御和怀疑。但很快他克制住了，不失礼貌地回答：“素食者，以后请多指教。”

“你也一样，素食者。”爱德华微微笑道。

我揉了揉太阳穴，这才记起爱德华能读人思想。既然这样，大概是爱德华确定加入的人安不安全吧。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爱德华说得出他的名字，知道他是素食者。欧内斯特那个在我眼睛上停滞了几秒的目光猛地闪过我脑海，接着又熄灭在我渊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