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中,鲁监国听得熊汝霖竟准备将福州城缴获尽皆交给郑彩,脸上神色也是微变
这如何可行,福州乃是清虏在闽省的巢穴,必然富庶至极,若真是攻入福州,必定能缴获大量钱粮
鲁监国自逃至海上后,因为缺少进项,整日只能身着旧衣,粗茶淡饭,此时怎可将福州的钱粮全都给这郑彩
熊汝霖见得上方鲁监国神色变化,也是知道自家这位监国殿下的心思,于是立时就对着上方的鲁监国摇了摇头,鲁监国见得熊汝霖脸上的郑重之色,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下方的钱肃乐张煌言等人听得熊汝霖所言,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也是立时明白了熊汝霖的意思
熊汝霖从来就没想过要占据福州,桂监国等人好不容易才击溃了清虏,此时怎么可能会让别人去染指福州,换做是他们是桂监国,他们也是绝不会答应的
熊汝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据有福州,熊汝霖真正想要的是率先收复福州的名头,这也是他们如今唯一可以去争的东西
右侧的郑彩听得熊汝霖所言,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贪婪之色,但很快他便清醒过来,看着对面的熊汝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这些能做到首辅的文臣果然没有一个是善类,这老贼当真是好狠辣的心思
此时若他真如熊汝霖所言去攻福州,那他郑彩瞬间就会失去所有退路
郑彩理清了这熊汝霖的目的,冷哼一声,开口说道
“熊阁老当真以为这天下间就你熊阁老一人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凡夫俗子,看不清此中利害”
“交了福州便可无事?”
“谁告诉熊阁老交了福州便可无事,若是交了福州以后桂王还是发怒来攻,熊阁老又准备如何应对”
熊汝霖看着冷冷盯着自己的郑彩,脸色却是微变,他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这郑彩到底是否看破了自己的计划
他之所以提议攻取福州,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替鲁监国夺取率先恢复福州的名声,但另一方面,他却是想借着此事,彻底将这郑彩绑在他们鲁监国朝廷之中
桂王那边太强了,拥兵十万,如今更是大胜清虏,等闽省消息传开,桂王必会震动天下,收尽天下人望
他们鲁监国一朝如今真正可以依靠的,只有张名振郑遵谦麾下的四五千人,郑彩等人虽已是尽显跋扈,但此时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拉拢住郑彩
只有将郑彩绑在他们这一边,鲁监国朝廷才能勉强抵抗住桂王等人
若是那郑彩为福州钱粮所诱,当真发兵去攻福州,那郑彩的退路便会彻底被斩断,只能留在他们鲁监国朝中
夺取福州,又岂是占领一座城池那么简单,占领福州不仅是在夺城,更是在争夺天下人心!
真当夺取福州以后再交还桂王便能相安无事,这怎么可能
到达闽省后,他亦是从郑彩处获取了这桂王一朝的情况,如今桂王朝中的几位阁臣吕大器,何吾驺,陈子壮,哪一个不是人老成精之辈
他都能看得出夺取福州的重要性,这些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先行占领福州的意义
可以说,如今谁敢抢在桂王之前进入福州,那谁就会成为桂王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这郑彩受不住诱惑发兵攻入福州,那到时候这郑彩就只能与他们绑在一起
只是可惜这郑彩不知是看破了它的心思,还是当真畏惧那桂王太过,自己以福州钱粮为诱,这郑彩竟然还是拒绝,当真是可惜
熊汝霖心中念头起落,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又是开口说道
“建国公却是多虑了,我等此时乃是准备从清虏手中夺去福州,事后更是愿意将福州赠与桂王,桂王等人还有何不满”
“我等如此已是仁之义尽,桂王等人若还是要兴兵来攻,便会大失天下人心,因此只要我等交出福州,桂王等人是必定不会来攻的”
熊汝霖目光微闪,一番解释后又欲继续鼓动郑彩进攻福州,但郑彩见得这熊汝霖到得此时,竟还在和他耍心眼,神色也是愈发冰冷,看着对面老者,直接冷声说道
“我是在问熊阁老,若是交出福州以后,桂王还是要来攻,熊阁老准备如何应对”
“还什么大失天下人心,必定不会来攻”
“熊阁老莫非以为桂王是你府中小吏,由得你胡言乱语,也会听令而行吗,简直是笑话”
郑彩此言此言已经几乎是在指着熊汝霖的鼻子骂了,而熊汝霖闻言,脸色也是立时阴沉下来
但郑彩脸上却是根本毫无反应,这中左所是他郑彩的中左所,什么时候由得熊汝霖在这猖狂!
郑彩扫了一眼对面的熊汝霖,而后又是看向上方一副木雕泥塑,看起来似是处变不惊的鲁监国,冷声说道
“监国殿下可知昨日桂王等人俘虏了足足两千女真士卒,但桂王却是直接下令将这两千人尽皆处死,直接用四千鞑子首级,在诏安城外铸了一座京观”
堂中钱肃乐张煌言等人闻言,神色亦是一变,战场上杀多少人都是应当,但是投降以后,这桂监国却还是直接斩杀数千俘虏,铸成京观,无论怎么看这桂监国都是尽显凶蛮
其实朱朗也并非是什么好杀之人,只是在知得这几千女真兵原先都是多铎身边之军,乃是从扬州嘉定等地一路南来闽省,朱朗才决定将这些女真士卒尽皆斩杀
若说要杀道理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道理,不过是血债血偿罢了
郑彩看了拖延堂中神色骤变的众臣,又是继续冷声说道
“这桂监国行事向来酷烈霸道,若是此时当真去占了福州城,一旦惹怒了桂王等人攻杀而来,本将倒是想问问熊阁老,准备有什么来挡桂王麾下的十万大军”
“用熊阁老口中所谓的天下人心和大义吗,简直是搞笑”
“若是桂王全力兴兵来攻,我等所有人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熊阁老是准备拿监国殿下与我等朝中所有大臣将士的性命,去赌那一座福州城吗”
郑彩脸上神色冰冷,他如何看不出这熊汝霖的用意,桂王到底会不会来攻,郑彩无法判断,但这件事对他来说却根本没有半点好处
夺了福州,名望尽归鲁监国,但一旦桂王来攻,那要上场拼杀的可是他郑彩,让他郑彩为了鲁监国的名声去拼命,开什么玩笑
鲁监国听得那桂王竟如此凶蛮,心中也是顿时生出一丝慌乱
此时鲁监国却是再也不去想什么恢复旧都,领袖天下的美梦,鲁监国看向下方的熊汝霖,见得熊汝霖脸色阴沉,始终不语,忍不住开口说道
“熊阁老建国公所言俱是有理,既是如今朝中难有公论,那便改日再议,两位皆是我朝中肱骨,不需为此伤了和气”
鲁监国开口,堂中两人也只得出列应声,两人退回班列之后,两边皆是沉默不语,这一番朝会也就此散去
鲁监国虽是说着改日再议,但堂中众臣皆是知道此事必然已是无果了,今日堂上了两方实际上已经是撕破了脸,再无商讨的余地
中左所岛上两方不欢而散,在这闽省清军主力崩溃,各处府县全然无备的关键时刻,整個鲁监国一朝竟始终缩在岛上,毫无动作,好像对闽省形势全然不知一般
而此时李明忠马宝等人此时却是高歌猛进,一路之上急速行军,迅速收复闽省各地
闽省建宁府,铜盘山
铜盘山位于建宁府东北角,地处浙闽之交,往北是浙省处州府,往东则是闽省福宁州
铜盘山中,山寨之上,刘中藻看着山下正在操练的士卒,却是有些心神不定
刘中藻乃是崇祯朝进士,李自成攻陷京师后刘中藻便逃回家乡福安,隆武帝于福州继立以后,刘中藻自也是投入隆武麾下
刘中藻在隆武朝时曾奉命出使鲁监国处,意图招抚鲁监国等人,令鲁监国除去监国之号,上表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