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全军出城,反其道而行之,以水陆两路齐出,齐攻泉州,待攻下泉州以后便一路北上,进逼福州,让清虏后方大乱”
“在下对如今闽省形势不甚了解,固国公永安侯以为,这两策哪一个更好”
施福与黄廷对视一眼,心中也是不由一沉,这张家玉看起来像是在请教两人,但实际上却是在逼两人做选择
这两个选择无论他们选哪个,都必须出兵与清虏交战,他们再想继续固守城中却是绝无可能
“张郎中此言有理,我等先前守同安乃是为了保住长泰后路,但此时长泰被围,再守同安便已无意义,此时只有主动出击,才能为闽省奠定胜势”,张同敞此时也终于开口
施福等人看着对面神色赞许的张同敞,心中亦是不由暗骂一句
有理?能不有理吗,这两个方案根本就是这张同敞自己提出来
张同敞先前早就多次要求他们主动出击,只不过一直被他们以各种理由推脱掉罢了
但此时有了张家玉这监国特使施压,他们却是很难再拒绝
只是虽是如此,施福等人却依旧是神色为难,久久不语,他们不肯出击,一方面固然有保存实力观望局势的心思,但另一方面施福他们是真的对自己没有信心
施福也好黄廷也罢,他们这些老一辈将领皆是水师出身,根本没有过正经的陆战经验
他们先前打过的对手,几乎全是闽省之中的山匪盗贼,清廷陆师横扫南北,早已是凶威赫赫,此时骤然要对上,施福等人心里哪里有底
施福等人脸色犹豫,久久不语,但此时下方的施琅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厉芒,忽然起身开口说道
“末将施琅,见过张郎中”
“大军后续如何行事,末将不敢妄言,但若城中真准备全军而出,那张郎中所言的两条方略,却皆是有些问题”
“此时清虏已在长泰城下合围,我等若是往长泰而去,纵是能挡住城外那数千骑军的袭扰,成功抵达城下,胜负亦是难分”
“我等若是开往长泰,城外的清虏骑军必定也会紧随而至,到时候我等与城内的张总督虽可内外夹击,但长泰城外的清虏与尾随而至的清虏骑军,同样对我等是内外夹击之势”
“若我等以此方略行事,恐怕我等抵达长泰城下之时,便也是决战开启之时,如此一战,不是大胜便是大败,以末将看来,此策却是太险”
堂中众人闻言,亦是眉头微皱,但还不等众人出声,施琅又是继续说道
“若是以第二道方略行事,同样有些问题,我等固然可水陆齐发,进逼泉州,但城外亦有三千清虏骑军,若是我等发兵泉州,清虏定然会缩回城中”
“我等虽是人多,但到时清虏倚仗城墙,我等也未必能轻易攻破泉州,纵是我等能取下泉州,顺利进逼福州,但清虏于漳泉之地仍有优势,可随时就地征粮,短时间内也难以让其缺粮”
“我等纵是围困福州,也最多让清虏后方乱上一阵,短时间内对长泰诏安一线的清虏,却是构不成威胁,若是以此策行事,却是太缓”
张家玉闻言,脸色亦是一沉,开口说道
“那施将军是何意,难道还是准备留在这同安城中”
施琅见得张家玉神色不满,脸上却是不为所动,他看了一眼上方的施福,而后便轻声开口说道
“是否应该继续留守城中,末将不敢妄言,但若是准备全军出动,那末将以为此时不如行声东击西之策,直接以海船运兵,直击漳州!”
施琅眼中闪过一丝厉芒,不待众人发问,便立即开口
“长泰城先前曾有军报,围困长泰之军大致在两万至三万之间,按张郎中所言,博洛已领一万多人至诏安与殿下对峙,那留在长野一线的清虏便只剩万人”
“长泰城中张总督亦有两万余人,清虏为了困住长泰逼降城中,必然会将大军放在长泰城下,如此一来清军兵力便已经几乎用尽,漳州城中守军定然不多”
“月港距漳州不过数十里,若是我等以海船运兵从月港登陆,半日便可抵达漳州城下,只要能奇袭夺下漳州,那闽省清虏必然崩溃”
施琅说着,便将自己的计划全数说出,而上方的张同敞张家玉听着施琅所言,眼中却是越来越亮,若是按照这施琅的计划行事,当真有很大可能能够夺下漳州!
如今诏安长泰清军,全靠漳州联系,若是明军当真能奇袭拿下漳州,那两地的清虏立时便被拦腰斩成两段,而漳州的明军却可随时出击,对这两处的清军里外夹击
张同敞想到此处,也是不再犹豫,直接开口说道
“施将军此策甚好,便用此策,奇袭漳州!”
施福听看着下方野心勃勃的施琅,脸上神色亦是有些难看,他知道自家侄儿甚是热衷权势,但却未曾想他为了立功,竟会提出如此激进的计划
此策若是成功,那施琅在此次闽省之战中必然极为出彩,但若是奇袭漳州不成,那后果却是不堪设想
驰援长泰固然是险,但施琅所陷之策却是更险,若是突袭漳州失利,一旦长泰城清军回援,那突袭漳州的大军便有可能全军覆没
但不得不说,施琅所献的计策成功率的确更高,而且成功以后,战果也会极大
施福不愿以麾下军卒冒险,但此时这计划却是施琅提出来的,而张同敞张家玉两人此时也是极度赞成
施福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下方的施琅
施琅此时整个人却是已经陷入亢奋之中,若是此计能成,那他施琅此后在这桂监国朝中定然会极为亮眼,叔父能封国公,他施琅也未尝不能凭着自己,为施家再挣来一个国公!
施琅眼看场中无人反对,也是立即开口说道
“此策若想成功,突袭漳州之人却是越多越好,最好是能全军出动,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接破城”
“奇袭漳州的机会只有一次,永安侯麾下虽是有船,但恐怕无法一次运送如此多的士卒突袭漳州,此时能立刻提供如此多战船的,恐怕只有郑彩,若是借不到船,末将此策却是难行”
黄廷闻言,眉头也是一皱,轻声开口说道
“郑彩已归鲁监国,此前我等两方多有争执,恐怕这郑彩未必肯助我等运兵”
郑彩素来跋扈,此时两方各称正统,这郑彩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如此好心帮借船给众人运兵
堂中众人想到此处,有的脸上神色庆幸,有的则是眉头紧皱,但张家玉却是不为所动,他来前自也是看过了鲁监国等人情报,也知道郑彩等人的情况
张家玉略一思索,便看向下方的施琅
“如今这鲁王朝中,郑彩说话可能算数”
“鲁王兵败浙省,势力大损,这才为郑彩接入中左所,郑彩为人强势,岛上之事,鲁王亦多与郑彩相商”
施琅虽是说的隐晦,但张家玉却是立时便明白了施琅的意思,郑彩虽是接了鲁监国入闽,但分明就是只打算拿鲁王做个幌子,中左所岛上的事依旧是郑彩说了算
张家玉想到此处,心中也是一定,开口说道
“本官与郑彩亦是老相识了,既是如此,施将军便与我上岛,向郑彩借船”
“我对郑彩此人的性情也算了解,郑彩此人心思玲珑,甚是懂得审时度势,若是先前,这郑彩必定不肯借船运兵,但此时桂监国殿下提大军入闽,却又是两说了”
张家玉轻笑一声,而众人听张家玉所言,却皆是若有所思
堂中众人商议已定,当日下午,张家玉便带着施琅以及十几名护卫登船,向着中左所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