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云龙和风虎却能与她感同身受，一边洒落更多水光珠子，自上而下从后背鱼贯进入旗袍；一边鼓动柔和清爽的风，由八方四面吹拂轻掠额头，合力压制住既冷又热的悸动。毕竟云龙与风虎分别从沈三左右瞳孔迸射而出，所以对沈三温柔。

其实张放也参与其中，因为在交欢中，他作为美的一个环节，合力与沈三塑造出龙虎意象。之所以无法感同身受，是因为对沈三而言，他终究只是她的身外之物。据康德所说，事物本身无法认识，只能去认识基于事物产生的现象，因此，他无法与沈三感同身受也是情有可原的。同时张放也发现自己推导的疏忽——

1.推导的世界只是现象世界，而不是物体世界；

2.最大兼容不能直接说明何以存在之间的主动融贯相通。

他默然抬起头，观察水球圈层的循环游动，水的回溯往来与光的游离不定，两者错综复杂毫无规律。定睛一看，却看见自己的脸的镜像，被流动的水球凹面拉扯，狰狞可怖，这使得他回忆起遥想青铜饕餮与远古死魂灵的动魄惊心；再仔细一看，又看见自己的镜像遍布整个水球凹面，无数个自己与自己相对相望，还重叠着沈三各个侧面的虚像，这使他大胆猜测，自己与沈三一定在其他可能世界真实存在；而自己也只是在另一个世界中，水球凹面上的一个虚像；但此时此刻自己是最真实的张放，因为他可以看见所有其他可能世界中的张放，最能兼容所以最为真实。

这实在没有道理，因为无法确证。但是张放不是实验物理学家，却是个自恋的受虐狂，所以他认定自己最为真实，实在事出有因；何况据说他还兼是个癫子与呆子，这就更加情有可原了。另一方面，他紧急处理疏忽——

1.即使是现象世界，也反映出真理片段，应当去寻找其中相对真实的那一个；

2.相对最真实的世界从逻辑上说相对最完美，应当具有主动融贯共存的能力，否则不可谓相对最完美。

3.在诸多可能世界中，相对最完美就是最完美，因为它已经是所能允许的极限。

这已经是张放的思索极限，但却不是云龙和风虎的极限。思谋之间，沈三停下摇动，缓身下俯，捧着张放的脸颊，温柔地吻向张放的唇。散落的发丝阻碍了张放的视线，只能从间断的缝隙中窥视上空，那是无数个沈三相互重叠的虚幻背影——他伸手紧抱沈三，微微颤抖着去抚摸身前最真实的后背。如影随形般，凹形镜面上相应出现无数双手，扣住无数个沈三的背。

尽管数不清，但是水球镜面中，他的手与沈三的背，在数量关系上永远是2：1，这是张放了不起的好算数。数理分析的快感猛然间触动神经，他又想起不久前的逻辑证明：诸多的假可以组成真，登时失魂落魄，感到真假难辨，不禁呆滞张口——双唇之间的缝隙破绽，终于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