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之所以叫做燕七,是因为她在江湖上死了七次。
然而富贵山庄的人心知肚明,燕七前不久在魔刀下又死了一次,按道理该改名燕八,或者燕九了。
可是她绝口不提这件事,彷佛自己生来就叫做燕七,全然忘了燕七的七字是什么意思。
江湖上的事,就是如此的令人摸不着头脑。
叫做太平的人走到哪都不太平,号称富贵山庄的庄园偏偏很穷,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却随手一掏,就是几千两银子。
不过今天有点不同。
几匹螺马,几个穿着很鲜亮的小厮,正在富贵山庄的门外的大树下乘凉。
债主有六个,都站在院子外,等着。
楚清认识其中的两个,是附近最大酒楼的东家,也不知郭大路究竟是如何借钱借到他们手上的。
天气虽然回春,但是仍然有些寒冷。
太阳一照,却又使人出汗,六个人皮袄和肌肤几乎黏在了一起,竟然还很有耐心,没有骂街。
十字剑看了他们好一会,忽然道:“他们是郭大路的债主?”
“当然。”
楚清在一旁摆弄着算经,试图复刻出泰山那招失传的岱宗夫如何。
半响后,他不得不承认,发明这招的泰山前辈脑子有坑。
右手持剑,左手心算,且不提生死决斗时候这么一心二用会不会被人一剑砍了。
就说用算学算计别人的招数,想算得出最起码要对天下武学了然于心,而且在计算的这段时间内,必须处于无敌状态。
可要是能够做到这两点,似乎已经天下无敌了。
泰山剑派压箱底的功夫如此抽象,怎么没有落魄...
已经落魄了啊,那没事了。
就在楚清走神的功夫,十字剑已经饶有兴趣的把郭大路的六个债主看了个遍,温声道:“要是不说他们的身份,我还以为他们欠了人家的钱,来恳求宽限些时日。”
欠钱的是大爷那是现代的事情,在古代,欠钱不还别人有一万种办法回本。
因此,要债的人一般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甚至张扬跋扈。
相比较而言,这六个债主表现的太委屈了,实在不像是来蹬鼻子上脸的。
他们当然不可能被郭大路感动了,那么其中必然有内情。
十字剑很感兴趣,想知道郭大路干了什么。
...
郭大路什么都没干,即使楚清故事支开他,想让他快点开花结果,郭大路还是没有干。
感情没有干,金子也没有筹集。
当六个债主听说他没钱后,一个个都涨红了脸。
开布店的商人大声道:“郭大爷难道以为我们是那种小人吗!”
一个姓钱的老板跟着重重的跺脚:“郭大爷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
他们一副气愤不平的样子,反而把郭大路搞得很不好意思:“那你们来干什么?”
钱老板和气的笑道:“我们是来看看贵府缺不缺什么东西,若是缺,咱们二一添作五,给郭大爷送过来。”
郭大路瞪着眼珠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可如今欠的钱不仅不要还,人家还送你钱。
天下哪有这般的道理!
钱老板陪笑道:“郭大爷你深藏不露,以前是我们狗眼看人低,日后但凡有吩咐,不管是人手还是银子,只要你说一声,立时送到!”
郭大路低头看着自己破旧的衣裳,实在不知道自己深藏不露在什么地方,只好道:“钱掌柜别打哑谜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几个债主互相看了一眼,钱掌柜咳嗽了一下,如实说道:“昨天有人给了我们银子,让咱们将所有的债一笔勾销...”
“没错没错,所以咱们今天特意来感谢您!”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商场也有商场的规矩,郭大爷你连本带利如数奉还,于情于理我们都要给您道个谢。”
“郭大爷你要是有空,小的做东,请您去春风楼吃一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郭大路头昏脑涨。
不过他也听出了头绪:“有人替我还钱?谁?”
郭大路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楚清。
但要是楚清,这几个债主也不需等他来了,直接去感谢楚清不就行了。
“实不相瞒,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还的银子。”
钱老板虚托着手,示意同伴静一静,然后不好意思道。
郭大路愣了愣,奇怪道:“你们怎么会不知道?”
钱老板叹了口气:“因为钱是突然出现的,今天早上我一起床,就看到外面的桌子上堆着好几堆银子,那些银子的印戳还不一样,有的是济南的,有的是京城的,一堆堆都分开放的整齐,下面都压着纸条,说是给郭大爷还账的。”
开布店的商人应和道:“我们也一样,想必是郭大爷的朋友,知道郭大爷最近手头不便,特意送来银子,又怕郭大爷不收,所以送到小人这里。”
钱老板点头,奉承道:“郭大爷的朋友,都是邦邦硬的江湖好汉,我们虽然是做生意的,可也向往这种江湖义气,因此一大早就赶来了。”
他们当然要来的很早。
大半夜能在他们院子里自由出入,放一大堆银子的江湖好汉,他们哪里敢不巴结。
同时,他们打心眼里佩服郭大路,认为这种人,活的才有滋味。
一句话不说,就有好多人赶这趟送银子,他不滋味谁滋味?
郭大路很不是滋味,因为他想不通谁会这么干:“对了,你们一共收到了几堆银子?“
琢磨了一会,琢磨不出结果,郭大路忽然好奇道。
“一共有三堆。”
钱老板赔笑,随后拍着胸脯保证道:“所以郭大爷无论想要什么,都可以来小号里拿。”
其他人跟着应和,见郭大路陷入沉思,纷纷打躬作揖,不敢再打扰,一同离开山庄。
他们离开好久,还能听见吹捧声在风中飘荡。
“想不到郭大爷竟然有这么多豪横的朋友!”
“那是因为郭大爷平时做人就够义气!“
“像是郭大爷这种朋友,我也愿意交。”
“...”
等到人走光,声音也随风消散后,郭大路迷茫的来到大院,看楚清和十字剑已经开了一局新棋,忽然道:“我是不是真的很够义气。”
“非常够。”
楚清肯定道。
郭大路有些不信。
楚清指了指远方:“要是不够义气,怎么会有人来替你还债?”
一个人欠了钱,还没张口,就有好几个人争着抢着给他还钱。
这种人当然很有义气。
郭大路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有义气,但还有一个问题。
他的那些够义气的朋友,究竟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