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卉高高兴兴地来到柳磬笙旁边,在她身边的一个座位坐下,兴奋地和她聊起天来:“哎呀你真行!知道的真多!”柳磬笙微微红了红脸,说:“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程卉对她这种谦虚特别厌恶:“别谦虚了!你知道这些规定就是知道得多!我们一点都不知道!”这话说得柳磬笙心里滋味难讲。她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知道的。但是有什么办法!那个没名气的演员子女就是我妈妈……”
“什么?什么?”“是你妈妈啊,快说说!”“我都不知道,你快讲讲!”……孩子们一窝蜂地涌过来,催着柳磬笙说那个“没名气”的故事。柳磬笙只好大略讲讲:“当年,我外公一直被白凤羽的大哥白天熊压着,出不了头。白凤羽的爸爸有好几个儿女,个个有名望,还收了好多弟子。我外公就我妈一个独女,一个弟子都没收到——因为没名气。大家都说我们这宗要绝了。所以我妈一开始就发奋图强……”姚刚听到这儿,有种要被什么力量推倒的预感。他觉得脚下不稳,摇摇晃晃地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趴在桌子上,听着柳磬笙继续在说:“……我妈出道就是从比赛开始的。那一天……”程卉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插话了。她说:“我知道!有一出戏就是演的那一天!叫《任冰姬夺魁》。我最喜欢看了!一大早就哭拜祖灵!我每次看到这里都要哭……”柳磬笙一脸不好意思,说:“我妈,那天是哭祖灵了。但是没他们演得那么催泪……”哭灵了!是真的哭了!程卉得了这个证实感到一阵快乐:“那就是比戏里演得更催泪!她真的哭了!我就是那时候还没出世,不好给她送祝福,要不然,我也和她的邻居、朋友、爸爸妈妈一起给她送祝福……”柳磬笙只觉得这些话扎耳。她按住程卉的胳膊说:“没有。那些都是他们乱演乱说。没有人送祝福,也没人给叮嘱。我外公什么也没有关照我妈,我外婆那时候早就已经不在世了。那天特别冷清,我妈说,但凡那一天有人来说两句暖心话,她就不会出征了。她报名的时候,也没人说“你是演员子女,就别来了吧。”她告诉主办方,我外公是谁,那个人“噢”了一声,好象从来不知道这是个演员。她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把我们家忘了。她一个人在家哭灵哭了那么久,就没一个人来对她说一句“我们都知道,你家是跳舞的。你爸的舞,我们是喜欢的”。她说她那个时候心里难过,她要告诉这个世界:我们家,存在!”
是这样的吗?程卉怔怔地看着柳磬笙。她没想到过,事实上的任冰姬夺魁,远没有戏台上演得那么众望所归,而是这么凄凉地在绝望的深渊里寻求温暖!程卉呆呆地听见柳磬笙还在说:“事实上就是那时候大家都太看不起我们家了。我妈当时心一横:不把我们家当跳舞的,我就跳给你们看!要你们承认,我们家跳的,就是舞!哪晓得我妈一发狠,发得太狠了……在赛场上以风卷残云之势,崛起。一雪前耻,光耀门楣,振兴宗流……从她以后,大家都被这一脚踹伤了……伤得特别特别重。所以,原来那个规矩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执行,我妈之后,我们这里一直严格执行。严格得,别说爸妈是演员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是演员的都不行。”
姚刚觉得脑子里轰轰的,趴在课桌上,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不行啊……不行了啊……”柳磬笙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我小时候哪没看见比赛想参一脚呀,但是只要有哪个赛事我稍微提一提,就有人来恳谈……”
“哄”!六班的同学们头都大了:“我们班的这个怎么这么麻烦的!”“她妈妈一违规,弄得我们这里不好违规!”陈丽娟气呼呼地说:“不就是恳谈吗!怕什么!不要理他们!”柳磬笙站了起来,温和地对陈丽娟说:“陈丽娟,我们来谈谈……”姚刚一见不妙,立刻从课桌上爬起来,从后门溜了出去。陈丽娟不觉得哪儿不行。她还在对着柳磬笙大声说:“为什么不比一比!你刚进校的时候还肯去和程卉比呢。那时候能比,现在就……”陈丽娟的“也能比”还没说出口,姚刚就想起了一件事。他快步从教室前门跑了进来——这件事必须是正大光明地从前门进来,不可以走后门。他摆出班长的威风,大喝一声:“不许比!”陈丽娟立刻转过身来对着姚刚叫:“就要比!这是班级荣誉!”姚刚着恼地训斥陈丽娟:“开学第一天那个比跳舞的苦你还没吃够啊!两个人“你行”“你行”地叫了那么久,都不晓得她们是比赢还是比输。我当时就以为自己傻了。你还想让大家再傻一次啊!你不提我都忘了,你一提我就想起来了:严禁比跳舞!”陈丽娟失声尖叫:“不比不行!国庆节……”“别提国庆节了!”姚刚打断她,大声说,“我们班不上也不能比!一比我就头疼!你们都给我好好学习去!……就这样,不许比——太平!”
——未完待续,下周六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