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长其实可以买一匹马,甚至拥有一辆汽车,但他就是喜欢乘坐公共马车或者步行。
在脏兮兮的街面上行走,他的一双眼睛也在东张西望,好像在审讯室里面对犯人那样。
转过一个街角,视野尽头出现了那座像简笔画太阳一般的巨型汽轮机,那是太阳区的标志,属于这里毫无争议的主人。
让·莫罗的脚步随之加快。
果不其然,又穿过半条街道的时候,他看到几个人坐在街沿上,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抓着面包,正在进行自己的午餐。
这帮家伙穿的不是工人的制服,看起来就像一帮工厂里的小主管。
让·莫罗也到后面的咖啡馆要了一份同样的配置,这家店的生意非常一般,它开错了地方,比起面包和咖啡,工人更愿意要啤酒和猪排。
他抱着食物也在街边坐下来,很轻易地融入了那几个人。
“怎么,在林荫区过得不舒服?”
探长身边是个大胡子,非常浓密,就和他刚硬如野猪鬃般的棕色头发一样。
在一群人里,他是吃的最快的那一个,手里的面包只剩下拳头大小的一点儿,咖啡也几乎见底。
不成文的规则是,身份越尊贵的人往往吃得越慢,毕竟要注意细节和斯文。
但谁都知道,议院的改革派根本不讲规矩,准确来说是不讲旧的规矩,在这几人里,大胡子吃得最快最没形象,连胡子都沾了咖啡,他也只是用袖子随便擦了擦。
可他的身份是最高的。
太阳区没人比他更高,甚至整个帝国比他更有权力的人都屈指可数。
因为他是执掌议院的克劳迪奥·查韦斯,钢铁大王,工厂主之主,一般被人称为议长。
让·莫罗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含糊地说道:“不,我过得很好,有个傻逼队长脑子有问题,想把我架空,他以为我是那种只想混到退休的家伙。
他想得太简单了,我随便找了个人帮忙就把他收拾掉了,再过一个月,我让他滚蛋。”
克劳迪奥扫了他一眼:“你想推荐那个‘随便找的人’?”
让·莫罗一阵气闷。
刚才教堂里,谈话的对象是死活听不懂自己的弦外之音,现在这地方,谈话的对象似乎又懂得太快了一点。
坐在议长另一侧的几人都在窃笑。
这帮人也不一般,帝都政务厅分管青铜区的议员、生产部冶金司的司长、钢铁发展委员会的理事,很难想象这帮人会坐在街边上啃面包。
克劳迪奥把装面包的油纸口袋揉成一团塞给让·莫罗。
“我知道一点你们那的事,教廷的人身份敏感。如果你觉得可以,那就证明给我看。”
议长用袖子胡乱抹掉了胡子上的咖啡,“要求不高,你可以用职权提供帮助,只要扛得住那个伯爵家的小王八蛋就行。”
青铜区的议员笑道:“我赌五克朗,你得灰溜溜地来求人帮忙。”
理事嗤了一声:“才赌一杯咖啡钱?起码十克朗,怎么着还得凑够一顿午饭吧?”
“那就十克朗,你赌哪边?”
“和你一样。”
“哈,那你说个屁呐?”
“亨利,你怎么说?”
“我不赌,让现在只不过是个探长,小王八蛋随便叫治安署或者都察院派个人去例行审查,他就得靠边儿站,这怎么玩?”
众人看向了议长。
克劳迪奥沉吟了一会说道:“我赌他们能顶得住。”
“....”
他提出质疑,然后又打赌相信,看起来有些自我矛盾,但其他人却有些恍惚,因为他已经好几年没有亲自参这种赌局了。
几十年前,有一群到轧钢厂应聘的小青年,就是在这个当时还没有修好公路的地方打赌。
克劳迪奥坚定地押注,自己一定能从工厂里挣到钱,然后在白金区买一座别墅。
他输了,他没有在白金区买什么东西,因为那些贵族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个人。
当时的那群青年还不知道,一切都将在阴谋之夜后改变,但是现在,他们成了手握权力的大人物,他们都知道,乱局又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