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见皇帝与司空议事本就耗费了一上午,待莫离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午后时光了。许懋陪在莫离身旁寸步不离,与莫离闹得筋疲力尽相同,此刻他放下担忧也有些饥肠辘辘。遂赶紧命人热了饭菜来,并催人按大夫方子去煎药,好让莫离饭后饮药。
莫离环顾四周十分陌生,冷眼瞧来往下人们都是不相识的,虽然他们端来的菜色尚可,可自己胃口不佳,落箸犹豫。与许懋一起用饭,自知应该“食不言,寝不语”,到底无法心静,忍不住问道:“二师兄,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现在到底在哪儿?你为什么能一直陪着我?”
许懋为莫离夹了几样爱吃的,又舀了一碗汤,说道:“好好吃完,其他的吃完再说。”
“我今日不是故意要用谌儿扯谎的,若要责怪就怪我吧。与杜姐姐全然无关。”莫离接过许懋递来的汤,一把抓住他正要伸回的手。莫离担心聂摄迁怒许懋,可许懋的平静一如往常,就像议事厅的闹剧从未发生过。从小到大,父亲甚少责罚二师兄,但是真遇到责罚,他向来若无其事,让人分不清喜怒哀乐。
“男女大防,怎能和我这样拉扯?”许懋拍了拍莫离的手,示意她放开自己,说道,“你做的很好,有勇有谋,力压承刀卫,巧救聂将军。我想司空定会实现你所求的。如淑要助你,是她的决定。我虽不赞成,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还望你在供芳院尽心尽责吧。”
“供芳院?”听到这三字从许懋口中说出,莫离不敢相信将许懋的手握的更紧了,猛然高兴却让自己忍不住咳嗽起来。供芳院盛育各种花卉供应整座司空府,除此之外此地正是司空安排陈景妻儿居住的院子。看来真自己所愿真的能达成了。
见莫离猛咳不止,许懋连忙为她抚背顺气,心急手重反使得莫离吃痛轻嘶一声。许懋微微皱眉说道:“你要能顾好自己,再去管别人,就能省下他人提心吊胆了。”
莫离缓过劲来,顾不上许懋的关心,笑道:“我这性命、自由何其轻贱?与其被你们所困,不如我自请入局,还能不负他的心愿。两全之策何其美哉?”
“九娘!”许懋知道莫离还为前事不满,轻斥道:“我们何曾轻贱于你?不愿他人左右你,所以我自留你于府中。让你一个女子屡在前线,戍卫杀敌,这才是对天下儿郎的轻贱。”
“怕我再上战场,就囚我于府中”莫离深深叹出一口气,双目直视许懋,她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也明白他的此刻难受,但绝不认同这样的方式,“二师兄,现在的你与阿景,有何区别?他既另有爱人,还要强留我。我已决心照顾丝儿母子,他却要敢我走?哈哈哈,我要去时,幽禁于我;我想留时,赶我出府。多年情分一场,他怎能如此?你怎能如此?你们何曾想过我想做什么?”
“你竟将我的打算与景行所为视为一类?我要是能和景行一般,我……”莫离误解甚至出言讥讽自己好意,许懋终于恼怒,转而想到他们二人破碎婚事,原本欲言又止忽得轻笑道:“九娘,你又替谁想过呢?沁血玉玦,贴身佩戴,多少年了?天下之大,你想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恐怕不是定陶,而是靖宜。老七现在,就在靖宜。”
“你知道?”莫离惊愕异常,这是在婚约之前的一段少年往事,自己从未与外人说过。
“那样罕见的血玉玦是他的家传宝物。我下山之前有幸得见过。若不是今日情急,你将它取出救人,我如何得知你念念不忘、心之所向之人是他?”在议事厅许懋不好发作,你来我往言语累计之下许懋被激得颇为失态。
“对!是他!我恨不得此刻就站在他面前。我要问问他,天水山庄何时教得他设计残害同门!?”面对许懋句句相逼,莫离毫不示弱,她的声音尖锐而绝望。绝望的是往事梦断,绝望的是少年巨变,绝望的是知己不知。
这是第一次许懋与莫离争执,两个人背对而立,宁愿自我固执封闭也不愿意去探究身后的故事情由。
屋外传来一个年轻女子清亮的声音:“我顺路把药给带来啦!莫离姐姐快些服下。”莫离整装敛容回头发现,女子正是陈景的妻子薄丝儿。薄丝儿约莫二十岁,肤如麦色,又似美玉光泽,她笑盈盈的端着药进屋,快步流星,也不向许懋行礼,只是略略提了声:“许懋大人也在啊。”
薄氏乃赤夷族人不通中原礼节,许懋微微点头并不追究,他见有外人在场,心情也不似之前那般燥郁。
几个侍女急匆匆的进屋,原来是薄丝儿刚刚行路太快,她们这才赶到。“俪姬夫人,后院大舒夫人那里传话来,邀你今晚一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