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长长的绿皮火车,载着薛明珠和接她的表哥,向东疾驰,直奔沪江。
一辆破旧的黄海客车,载着明易之,向双牌乡摇摇晃晃地驶去。
青溪县城城关镇,离双牌乡四十六华里。一般情况下,客车半个小时能到。现在摇了一个小时,还在观音庙镇。
从城关镇到双牌乡,需要经过九龙湾乡和观音庙镇。很不巧,这两处今天都赶场,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涌到场坪上,顺便把公路堵得水泄不通。
客车耗费半个小时,终于从九龙湾乡的人山里挤了出来,慢慢腾腾地跑了十几里,一头扎进观音庙镇的人海里。
男女老少,从四面八方的小路上汇集而来。
有的挑着担,里面有鸡有鸭,有蛋有小猪仔,有青菜有山货,期望着在场坪里卖个好价钱,换取几个活钱。
有的空着手,专程来买东西,或者纯瞎逛,看热闹。
公路两边摆满了摊子,两张长凳,中间横一块门板就是一个摊位。
上面有的摆着黄跑鞋、凉鞋、雨鞋;有的摆着镰刀、菜刀、柴刀;有的摆着奶糖、麦乳精、桔子粉...
每个摊位后面站着一个热情洋溢,口水直飞的摊主,前面站在几个左看右看、斤斤计较的顾客,把本来不宽的公路堵得水泄不通。
那边放着音乐:“耶利亚!神秘耶利亚!”
这边放着音乐:“水中花...”
仿佛在打擂台。
喧闹中,车子把喇叭按破了,熙熙攘攘的人流才会开恩地让出一条细缝,让汽车贴着大家的身子慢慢通过。
公路分出一条支路,向镇里延伸进去。
那里是观音庙镇的菁华所在,有镇政府、信用社、邮电所、供销社和电影院。
通过车窗,明易之远远看到电影院门口聚集着数百人,台阶上的一位妇女,激情慷慨地对着他们说什么。
在妇女头上,电影院大门上方,挂着一块横幅:“群策群力,积极筹款,赎回属于中国人民的财富。”
口气大得很啊!
怎么回事?
有乘客问出同样的问题。
“你们知道双牌乡周家大院吗?”有个乘客知道内情,故作神秘地问道。
明易之看了他一眼。
三十多岁男子,相貌普通,左嘴角有颗一分钱硬币大小的黑痣,上面长有几根卷毛。
“周家大院,那个周家?”有乘客兴奋地问道。
“就是那个周家!”黑痣男嘿嘿一笑。
“哪个周家啊?”还是有乘客不明白。
“就是一门五虎,生意做到东洋西洋南洋的周家!”
“啊,是他们啊,怎么了?”
大家更加感兴趣了。
“民国时期,周家不仅是我们青溪县第一大财主,还是我们葭浦府第一大财主,楚南省也排得上号的。”
“是啊,听我爷爷说,他们家真得有钱。光背枪的家丁,都得按百数算,比当时县里保安队的枪都多。”
“哇,那真是大财主。”
“那你们知道他家为什么有钱吗?”黑痣男又问道。
众人摇了摇头。
“一门五虎啊,不是白叫的。周老大留学曰本,据说当过孙ZS的秘书,果党高官;周老二留学霉国,给果党国舅S子文做过助手。
周老三留学徳国,一直做到Jun长;周老四留在家里,打理周家上万亩良田,十几万亩山林;周老五在沪江做生意,把生意做到了东洋西洋和南洋。”
黑痣男刚说完,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这得挣下多少钱啊?”
“一亿霉元。”
“多少?”
“一亿霉元!”
嘶——!
整个车厢里的空气都吸光了。
“你怎么知道有这么多钱的?”
“今年清明节,周老太,周家老五的小女儿,从南港回来,给周家祖坟扫墓。县里都有领导陪同。
她说特别想给家乡捐资,修学校修路,积阴德,报祖恩。只是家道中落,周家流落在外的子女也多,家产一分,她也没分到多少。不过她有一张一亿霉元的存单。”
“一亿霉元的存单?”乘客们的眼睛都睁圆了。
明易之却品出味道来。
本质恒久远,招数永流传。
不管是闽海还是绵北,不管是现在还是二十年后,诈骗的本质和招数,都是一样的。
贪!
“周老太说,这是他二爷爷在解放前,存在星加坡花旗南洋银行的家产,足足一亿霉元。没有想到,解放后银行不认账了。
周家不服气,打了几十年官司,都没打赢,周家人也逐渐放弃,这张存单也就落到周老太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