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不奢望了,她只想在自己老死病死之前,见他一面。
她从林子里折了一截树枝当作杖,一杵一拐地继续朝下游走。
当夜,瓷言便病了。
她躺在一棵大叔下,额头烫得可以煎蛋了,身子忽冷忽热,头沉得像绑了块石头,所有的感觉都变得很模糊了。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投进了一江冰冷的水里,她破碎的身子跟着江水浮浮沉沉,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
迷糊间,她做了一个梦。
“听说,这里有我的小媳妇儿?”
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正在泡茶的小手一抖,滚烫的茶洒了一地。
她转过身,被拥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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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言终于走到镇子上的时候,全身破破烂烂,没有一处好的。
过去的七天里,她病了好,好了病,被石头绊倒过,被蚊虫叮咬过,被灌木划伤过,饿了就吃野果,渴了就喝河水,累了就睡树根。
她的衣服又烂又脏,上面有几道被划烂的口子,露出已经结了痂的皮肤,那是她摘野果的时候不慎踩滑,从坡上滚下去后被石头划破的痕迹。
那时她一个人在丛林里,又累又饿又疼,她想站起来,可是腿部剧烈的疼痛让她动弹不得,她就那样一直趴在原地,直到天都黑了,她才忍着疼痛慢慢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河边走。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离不开拐杖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都还是活下来了。
只是,看到她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再有从前那样或惊艳或喜爱的目光了,取而代之的是厌恶、嫌弃,恨不得离她越远越好的神情。
她自嘲地笑笑,拄着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她从垃圾堆里翻出了几件旧衣服,拄着杖走到河边想清洗一下身上的污垢,刚脱完衣服,就听到一阵哄笑声。
她慌忙拿起衣服遮住自己的身子,转过身,就看到几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指着她赤裸的身体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小男孩约莫十二三岁,身量比其他孩子高一截,像是他们当中的头儿,抓起一把石子砸到她的身上,骂骂咧咧道:“老婊子,这河水是我们用来喝的,谁准你在这里洗澡的。”
另一个男孩指着她的身子,嬉笑道:“你们看,她没穿衣服。”
他身后的一个孩子像是找到了取笑之处,拍着手大笑道:“臭八婆,不害臊,河边脱衣来洗澡,骑了男人又撒尿。”
其他孩子紧跟着一起指着她哄笑道:“臭八婆,不害臊,河边脱衣来洗澡,骑了男人又撒尿。”
“臭八婆,不害臊,河边脱衣来洗澡,骑了男人又撒尿。”
“臭八婆,不害臊,河边脱衣来洗澡,骑了男人又撒尿。”
......
尖锐的石子砸到了瓷言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让那张本就苍老可怖的脸显得更加可怕。
瓷言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眶滚烫,她何时受过这种凌辱?
她想逃走,却被一个顽童眼疾手快地抢走了拐杖,失去拐杖支撑的她根本站不稳,一个趔趄便栽倒了地上,挡在胸前的衣服滚落了一地,露出松弛的**。
那些孩子笑得更大声了,他们抢走了她的衣服,炫耀似的挂到她够不着的树上,又闹哄哄地将围成一团,对着她指指点点,辱骂嬉笑。
可是她只得坐在原地,用手臂遮住胸前,把头埋得低低的,一动也不动地任由他们骂她,取笑她,羞辱她,用石头砸她。
她是妖,可是也是个不害人的妖。更何况,她现在是人,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孩子好像玩厌了,把她的拐杖扔到了河里,嘻嘻哈哈地聚在一起,勾肩搭背地走了,只剩下瓷言一个人埋着头坐在原地,肩膀不停地颤抖。
眼泪已经干了。
好冷呢。
瓷言拖着已经废掉的腿在路边拾了一截树枝当作杖重新上路,一路上过往的人对她的裸体指指点点,她已经低着头抱着胸,努力不让自己去听那些声音。
“这老太婆真不害臊,都老成那个样子还不穿衣服,老子中午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就是,真恶心。”
“阿娘,那个婆婆为什么不穿衣服啊。”
“小孩子别看!”
“可是她好像在哭呐。”
“你看她脏的那个样子,不是疯子就是哪个窑子出来的老婊子,你以后不好好学织布,我就把你送进窑子里,等你老了就是她那个样子。”
“呜呜呜我不要进窑子,我不要变成她那个样子。”
......
瓷言从一个垃圾堆里翻出了一件黄得发臭的衣服,套在了身上,继续走。
这已经是她能找到的,最干净的一件衣服了。
她现在太饿了,再不吃点东西的话,恐怕还没走到庭华山,她就要死了。
她又想到了宋青衣,无数个早晨,他逆着光,在竹林里练剑,长袖生风,目若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