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直接从恢弘气派的大门驶入,一拐弯便朝西边去了。
督军府分东西两院。东院住着的是前任北六省的督军,也就是萧弈峥的亲爹大帅萧烈,以及他的续弦夫人聂芳和四房姨太太。西院的主人便是现任督军萧弈峥了。
越过萧弈峥处理政务的大白楼,车子停在了一个园子的门口。园子的大门上悬着黑漆金字的匾额,上书“静园”二字。
萧少帅是个痴情人。云家被灭门后,他竟在督军府修建了一个同江南云家一模一样的园子,还以云静姝的名字命名。而我,作为静姝小姐的替身,自然是静园里不可或缺的“摆设”。我自住进来的那天,便知晓,自己同这里的亭台楼阁,一草一木一样,都只是萧弈峥用来思念云静姝的一个“物件”。
我的住处是个幽静典雅的旧式庭院,种着一小片翠竹。院门上也有个匾额,上书着“云起居”三个清丽中透着英气的大字。相传,静姝小姐最喜王摩诘的那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故少时便给自己的居所起了这样的名字。牌匾也是她亲手书写的。云家遭难后,萧弈峥亲自摘下并带回了静园。
萧弈峥把我送回云起居后,便怒气冲冲地往二姨太白蓁蓁那边去了。
我本不想多事,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放不下白蓁蓁。我知道,她也是个可怜人。只因爱惨了萧少帅,竟给自己画地为牢。
白家是前清遗老,也是京城大族。一月前,做为白家嫡女的白蓁蓁,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登报声明与家族断绝关系,并自愿给北六省督军萧弈峥做妾。
兵荒马乱的年月里,能燃起百姓兴奋点的,除了战事便是桃色新闻了。所以,报纸一卖,这桩风流韵事就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彼时,萧弈峥还在前线。白蓁蓁在一番大肆渲染后,便一个人登了督军府。那日,她穿着鹅黄色的洋装裙子配一双白色羊皮小靴,烫着欧式宫廷卷发,提着个小巧的手提箱趾高气昂地进了东院。
在大帅萧烈的会客厅,她瞪着一双明亮又凌厉的杏眼,举着茶杯,居高临下看着我。见我不肯喝,她便掏出根银簪子抵上了雪白的脖子。稍一用力,簪子便将皮肤刺破了,鲜血瞬间染红了洋装……
我一个在静园幽居三年的病秧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毕竟,那是一条人命。并且,白蓁蓁笃定地宣称,是萧弈峥允诺她来的。我也琢磨不定少帅的心思,于是,心一软便将那杯妾室茶给喝了……
就这样,白蓁蓁也住进了静园。本以为,从今往后能多个人服侍少帅,我也可清闲自在些。哪知,她的一杯咖啡却又让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我的命算是及时救回来了,可刚刚少帅出门时那恐怖的眼神,却让我不禁担心起白蓁蓁的小命。
思前想后,我还是带着两个贴身丫鬟荷香和翠柳去了白蓁蓁的住处。
刚一进门,我便听见了白蓁蓁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不走……我不走!萧弈峥,是你让我来宁城找你的……你忘了,我们在京城初识的情分了?”
我在帘子外驻足。
情分?如此说来,少帅是真的招惹过人家。若二人只是要打情骂俏,那我就不必进去打扰了。
可紧接着传出的萧弈峥的声音,却听不出半点“情分”。
“敢动我夫人,白蓁蓁,我没要你的命,已经算网开一面了。”
他的语气似暴风雨将至的海面,平静,却蕴藏着惊涛骇浪。
“我冤枉啊!我没想害她……我、我怎么知道,她喝一杯咖啡就会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