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肺俱颤中,那死人堆里却朝射过来一束光。
那两只可怜兮兮的眸子在夜色下投盈氤氲,泪眼朦胧间丝毫不敢出半点声音,任由氤水滴垂淌面。
王络帆不自觉地想向前抱扶起那半大的孩子。
谁知,他根本不是再像王络帆求救,泪目里不过些许麻木,腐臭破烂的衣袖随意拂抹去血汗。
远处的蹄踏声砰然裂土,死神号角随之浩来行近。
只见那个小男孩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便重回尸堆之中。
长枪铁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豁口,使得破空之音不绝于耳。
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不由自主的随之靠近,附着于兵刃之上。
房屋,梁顶,草垛,地窖,烟囱,水井,桥洞,茅坑,只要可以藏人,储物的地方,一个都没放过。
在如此心思缜密的屠杀掠夺之中,百姓能存活下来的概率很低,低到可以像是大海捞针,低的可以是你买彩票中了千万大奖。
那小孩很聪明,显眼的尸堆根本无人问津,王络帆瘫软竭力的睐去--
反倒是越躲在犄角旮旯,越是容易遭到搜查至死。
挑起朽尸,寒锋缀出,头颅抛来,鲜血洒彻,眼前被浸的一片殷红,戮尸枭首之状,惹得他一阵心肝俱裂。
王络帆跌坐在地,只见在半空中绚烂的那一朵殷红穿彻过他的眸子,挥落至背后,溅起赤浪。
想回头看那瓣点鲜渍,可目霎无明,睑阖独虚,突然什么都看不清楚。
倏然一掣的,王络帆眼前一顿模糊黏膜,随波逐浪的窒息感扑面而来,鼻下匍匐的炙热气息不断地在灼烧着他的肌肤。
他的脖间恰似被卡住的开关,喉咙像被铁毡死死压住刮磨,往复辄碾一遍又一遍。
喉咙痛苦的抖动着,想喘气,可呛口贯鼻下,却又无比生疼。
黏稠的泪连着眼睑而下,好似包裹着眸子,牢牢地禁锢着,这让王络帆难以全睁开眼睛。
迷迷糊糊间,眼前顿然嵌入了虹霓,五彩斑斓中,所有的事物都变得无比妖冶艳丽,一个踉跄,随即头沉脑灼起来。
赤黄绿蓝,多重颜色混杂于一起,在充满着黏稠泪膜的瞳孔前无限放大,但王络帆知道,眼中所看到的并非颜色,而是温度。
臃肿不清的尸体,蠉飞蠕动的肠胃不断展露。
在毫无美感以及辨识度所构成「热成像」的世界里,王络帆猛然间在那尸体间发现了蜷缩一团的小孩子。
鲜血流淌,霓虹闪烁。
幻动的兵戈也在洋漾临近,像是流水交融般,与缩在一团的孩子引引相吸。
点点殷红向着兵锋上附着而去,斑驳的血液不断地汇聚在凹槽中。
那杆铁骨朵好似嗅到了猎物的生机活气,直直往死气沉沉的尸堆戳下。
一击未中,便横横扫去,教得尸体跌荡,滚下丘山。
沉重的痛呼声响起,已然知晓尸堆里藏着活人,匈奴人顿然生起玩弄戏耍之心。
兵戈团簇,逗弄着爬行在尸体中的可怜虫,索然,他们也渐渐无趣。
肃涑的铁骨朵还嘀嗒着血,挑起孱小之身,往前一甩--
沙哑颤栗的哭闹声从上至下,腾荡之间,恰时,不知为何,王络帆满是霓虹的眸中仍然能映入那波光粼粼下乞求的泪光,尽是恐惧,独剩哀怆。
“噗呲!”
明晃晃的寒锋矗立在半空中,直指哓刺着长空。
“不!不要~”
胸腔骤然炸开,窒息感不断加重,王络帆想费力呐喊,却也不过只是潺溪细流,无人响应。
“嘚噔!”
唯昼,视线再一转,眼前倏然一暗。
耳畔还温存着那一声断电刺响,眼前霓虹也断断续续的闪烁着,伴着不堪重负的呼吸声反倒相得益彰。
眼角的泪痕不知是诉说着恐惧还是惋惜,抹去黏泪,眼前斑斓的色彩才迷惘惚沌的消失,遗留下恍若隔世的清明。
只是,现在眼前已然一片墨色黯淡。
籁无声,月无色,些许荧荧洒进,光亮尤然少的可怜。
停电了?
这是所有人心里的第一反应。
房中几人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尽是漆黑之象。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便看见背后病床上的王络帆发出了声响,嘴里似有嗔语,呢喃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