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还是执迷。
激情终究来去如电,最终仅存烟花幻影,于焰火的灰烬中诞生的结晶到底名为何物。
齐草黄曾游历北俱芦洲快活林,有杏女一族族训。
情为枷锁,爱为鸠毒,令人肝肠寸断轻而易举。
修行有成可驾鹤西去,挚爱无果只会磨损志气,故,修仙断情不无道理。
且千万年从未见痴情者众,由此可知情爱比生死可怖,生死尚能超脱,情爱众生却无法开解。
情爱乃是世间最难的困境,非大病可悟也。
掌握情爱,便是掌握力量,吾杏女一族谨遵,切记。
齐草黄看完,饮酒八千,明悟根本。
人何其脆弱,何其需要一处港口停泊一角天地藏身——那正是爱的本质。
齐非熊沉湎在自我构建的病痛之中无法自拔。
直到八门祭爆发,齐草黄被迫离开,他仍困守着梅树于战火中不曾后退一步,生死不知。
重生之后,齐草黄特地去看了那株梅树,确定其中存活着某个备受折磨的灵魂。
这是一个很好的筹码。
身为四房房主的齐非熊资质比齐蝇虎、齐度古之流强的不止半点,早年间他便已摸到假丹的门槛。
若不是无心修行,现在能不能丹台望月还得另说。
不是金丹最好,金丹已经足够跳出陷阱,除非齐草黄手眼通天,否则无法掌控。
假丹....再合适不过。
夜枭横切过头顶布满月光的天空,凄厉而尖锐地鸣叫。
齐非熊慢条斯理地将肩膀上唇线紧闭的女人放在脚边,面无表情地看向齐草黄。
“黑王寨的女人均有花腰的美名,婀娜多姿,风情万种,但骨子里爱场面,你若娶她,她定追随你的场面,不紧跟你的心,这样的女人,不忠。”
“人说忠心、诚心、爱心、善心,它们都隔着肚皮,难道要挖出来看看才清楚?你心中有怨,看什么都太极端。”
齐草黄展颜一笑:
“大人堂堂房主之尊,深夜跋涉重重山,特地来此见我,就训斥一句太极端,未免寡淡了些。”
“大人胸有锦绣,心有高见,何不直抒,齐某洗耳恭听。”
“真心话?”
“场面话,真心话要放在心里说,说出来的只能是场面话,凑合听听得了。”
“不怕我杀你?这荒郊野岭毁尸灭迹再合适不过。”
“想杀人的人不会多话。”
齐非熊看着少年轻松写意不见丝毫慌张的表情,心中也不由得赞叹一声好心性。
“我受人之托,问你要【卖寿经】,此时夜半,东方鱼白之时若没有结果,我为你诵【指路经】”
他从背后拿出一只品相极佳的黄皮葫芦棺,扔在地上:
“这是你上次选中的葫芦,今天特地背来,一尺高,够放。”
“加之,我舍下我的梅树,大老远寻你,是诚意。”
齐草黄在李算袋愤怒的眼神中,将其脑袋坐在屁股下面,居高临下看着齐非熊,面显鄙夷。
“族长大人心急,说好五个月,这还不到一个整月,便不作数了,难道没听过一句老话。”
“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
“还有你,想要【卖寿经】,可以谈,耍蛮力,多下作。”
“只要你肯交,事情就平了。”
齐非熊点燃玛瑙烟锅,深深吸上一口,辛辣的气息于胸膛间回荡,他无比平静,或者说自信。
“别拿法经的境界高,难以解开当托词,加密的法经都有特定的解法,与解开者的境界无关,又不是让你施用。”
“葫芦棺带是带来,不一定非有个人进去,你自己选。”
“你让交,我便交....太不体面,也没尊严。”
“毕竟这可是我娘秘藏的法经,若不是被人看中巧取豪夺,陷命于阴谋,她怕是会坚持等我到十八岁,再教我。”
“怎么给你尊严?”齐非熊嗓音有些暗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