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店。
一个刀眼青年躺在竹摇椅上,手指轻端一杆玛瑙烟锅,店铺里充斥着兰花烟的辛辣香气。
他的黑披毡与大多数乐意纹绣虎、花、果、木等等纹路的族人不同,只是简单在下摆用银线绣着几缕袅袅烟雾,耳垂坠着一只带茎叶的银制兰花。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手腕刺着梅花状的青黑色斑纹。
齐家寨文身的墨针过粗,纵横排列,形似龙鳞,多用黑炭、锅烟和嵩叶汁作色液,造型粗犷、有力,很受年轻人喜爱。
听说梅花是他妻子最爱之物,寓意吉祥。
“黄皮葫芦,一尺高即可,什么价?”
齐草黄看着墙上一只锃光瓦亮的葫芦,估摸着大小应该够毒月所需,便开口问价。
“你家谁死了?男人还是女人?”
刀眼青年半睁眼,视线穿过淡青色烟幕落在齐草黄脸上,又道:
“齐负子的儿子啊,你名气很响。”
“卖吗?”
“旁人都不与你做生意,我为何要做?我一个卖葫芦的小人物,哪敢公然剔蝎撩蜂。”
齐草黄不紧不慢:“寻常店家一般不会这么多话。”
刀眼男人嘴角勾起笑容,拿出一根银针翻动烟锅,等到上层烟叶翻搅到下,他便深深吸上一口。
“走吧,我今年七十五岁了,倘若有些好歹,家里梅花无人照看,岂不可惜一树春色。”
齐草黄深深看了他一眼,也不强求,转身便离开了。
隆冬时节,山上葫芦藤都枯干了,挂着的也都是些小肚,要装毒月,还远远不够格。
怕是最后,还得落在此处。
日头渐小,落于层峦叠嶂的山线后,像颗被狗啃掉一大半的鸡蛋黄。
齐草黄负着双手,漫步至一六尺短巷,左边高墙,右边竹楼篱笆,不知是哪户富贵人家种的梅树,朵朵红梅越墙而出,沉甸甸的垂落在半空,簇拥着玫瑰色余晖。
穿越美丽的黑枝,暗香浮动,杀机陡显。
一道披蓑衣的壮硕身影,左手手提一只缺了一块的黑色描漆圆缸,右手持一柄清冷冷长刀。
其手指粗壮,裹着一层厚厚的黄茧,脸上文着一颗长满尖刺的藤球,眼神看齐草黄如看一只虫子。
“有事?”
齐草黄轻轻磨擦牙齿,一股腥气直冲天灵,那根沉寂已久的弓弦噌的炸响,心跳如骤马难束缰,眼似雪化寒霜。
重生以来,过的还是惬意了些。
好想...摘了他颈上大颅一颗....
“我娘死的早,临了再三叮嘱我照看好弟弟,父母皆死,长兄即父,这些你不懂,我懂。”
“所以?”
齐蝗声音低沉,森寒凶煞。
“你欺他,辱他,害他,巧取豪夺,只顾自己威风八面扬,吓的他魂飘荡,破了我的面子,此乃死仇。”
“我会将你断手开膛与他出气,你别死的早了。”
“葫芦棺备好了么?”
“只带了一缸椒虎,待会就你血饮畅,至于葫芦棺....你身上六颗灵石,难道请不下一只黄皮?”
“凭你这句,本座替你诵经。”
齐草黄吸一口气填满肺腑,开声若鼓。
“来!”
两人相对而站立,目光激撞,似乎能迸出火星,在这杀机沸腾的场上,一朵梅花悠悠然打着旋飘落,尚未落地,便被衣袍卷作劲风吹起。
齐蝗踩地弓身,脚下石板霎时崩碎。
他身形快过烟尘,双臂搂刀前冲,近两步时才拔刀,刀光若弯月,直抹脖颈。
“你倒凶狠。”
齐草黄单脚后跳一步,另一脚凌空,右手成爪滑过石板,好似抓过一块豆腐,石子激射而出,扑向齐蝗面门。
他手无寸铁,血肉之躯难敌利刃,借由石子碎尘障碍齐蝗视线,率先拉开距离后,反手抽出右侧篱笆中两根硬木。
“你当痞子街斗不成?”
齐蝗口中呼喝,再次欺身压上,长刀划出一轮轮完美的弧光,舞的密不透风,刀刀角度刁钻。
下阴,脖颈,胸腹,侧耳,臂弯,均皆受敌。
只见长刀折射出日光,刺的齐草黄拧紧眉头。
啪!
当啷!
齐蝗一刀横扫,砍断齐草黄手中硬木,飞出一截砸在墙壁上。
本能的眼光被飞出的断木吸引,偏移了一瞬。
不好!
齐草黄借此机会,已经冲进长刀掣肘区域,举手便刺,直接将齐蝗肩膀捅穿,血飚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