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尘,跟着我,就我们两个人去王庭,你会怕吗?”顾锦川的声音极度沙哑,他已经好几夜未阖眼了。
戈壁上皆是茫茫的沙砾和粗石,荒凉得寸草不生。巍巍的阴山伫立在一旁,让人惊叹造物者的的不朽,也让人知道,它的南方是万千绥军的家乡。
萧望尘同样心力交瘁,他的嘴唇因极度缺水而干裂。但他仍旧气宇轩昂,与身旁的顾锦川一起,是大漠里最高大的身影。
面对顾锦川的问题,萧望尘只一笑置之。
“若是怕,便不出征了。”
顾锦川拍拍萧望尘的肩膀,说道:“好,不愧是我大绥男儿,顶天立地。”
顾锦川击鼓,对底下一众绥军说道:“众将士听令!”
底下随即一片寂静,顾锦川对他们说道:“众将士在原地安营扎寨,至多一月,若我与萧将军还未回来,阴山以南,便是故土,诸位皆可缓缓归家。”
“吾愿与二位将军共往!”一士兵喊道。
底下千千万万的士兵也开始喧嚣:“男儿若不能捍卫国之尊严,回家又有何用?”
萧望尘惊觉眼眶有点酸涩,毕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谁都不愿抛下谁。
“若我二人来日能促成乌雅与我大绥化干戈为玉帛,今日龙潭虎穴也闯得值当。”
“将军……”
萧望尘咬咬牙,喊道:“你们从军多年,如今反倒糊涂到不知军令如山吗?听大将军号令,全军安营此地,违令者,军法处置!”
萧望尘的声音一改往日,尽是威严,底下的士兵知道劝说无用,便鸦雀无声。
“将军,早日回来!”
同样是殷切的期盼,萧望尘突然想到那个远在长安的女子,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只是顾锦川和萧望尘到达匈奴王庭已有十余天,匈奴人的休屠王除了每日好酒好肉地招待二人,缄口不提及互市细则,更别说让他们见到乌雅。
顾锦川还是忍不住同他讲:“若你们单于不出来与我们谈,我们便要带我们的使者回长安。”
休屠王笑笑,有些让人不寒而栗地答道:“将军说笑,我族人虽连连败于您的军队之下,但您如今手上无兵,说要回长安是否视我族人于无物?”
须臾,他同顾锦川说:“将军莫急,我们大王说过要见你们,那就不会出尔反尔,将军耐心等着便是。”
“弥宴,你又吓他们。”一个明艳的胡人少女身着海棠红的长裙,如一团火焰般走进了帐篷。
她是大阏氏所出的女儿,平日里最得乌雅的喜爱,所以有点恃宠而骄。
“休靡,我是你叔叔,你又直呼我的名字。”休屠王弥宴有些无奈地说道。
说完,他又同顾锦川和萧望尘介绍道:“这是我们单于的长女,休靡居次。”
匈奴的居次就有如绥国的公主,但休靡的性子却是与绥国公主大相径庭。这样的明媚,怕是只有也同样被怀帝宠上天的长宣公主才有吧。
休靡堪堪十五岁,本就是好奇世事的年纪,如今又逢着两位中原的将军,便不禁多打量了几眼。
她对着顾锦川嫣然一笑,说道:“百闻不如一见,我原先觉着能击垮我族人的将军定是凶神恶煞,没想到是这样的少年英雄。”
顾锦川虽说善于兵法,但除了妹妹顾锦书,身边也没什么年轻女子。所以休靡突如其来的夸赞,竟让他有点尴尬。
见顾锦川的窘态,休靡不禁咯咯笑起来,说道:“好啦,绥国的将军,单于请你们去大帐中议事。”
顾锦川和萧望尘跟在休靡身后,听她一路叽叽喳喳地提问。
“原来中原的男子这般瘦弱,你们是如何击退我族人的呢?”
顾锦川和萧望尘两人都长得极高,而且因为练武,也很健壮。虽然匈奴大多比他们更高大些,但是休靡问他们这个问题,他们也不知如何回答。
顾锦川清了清嗓,企图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沙哑:“居次可能不知,贵国有蛮力,鄙国有兵法。”
“贵?鄙?”休靡挑挑眉,不以为然地说道,“原来将军好不诚实,明明以为我们是蛮夷之邦,却还要虚与委蛇地夸赞。”
“不过,”休靡继续说道,“或许将军说得对,智能取巧。将军如此不避讳地同我讲取胜之道,是不怕来日我族人侵扰中原吗?”
顾锦川笑着摇摇头,说道:“若是怕,便不会说与居次听。这是我们绥国人的傲气,但我们举国皆愿化干戈为玉帛,从此能和您的族人敦睦相处。”
“那真天下太平了,将军可不是无功可立,要解甲归田了?”
“大丈夫可以志在四方,亦可以志在农亩。若百姓不饥不寒,耕种又有何不好?”
“若将军来日真要解甲归田了,来漠北可好?休靡愿与大将军永修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