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幢典型的江西古民宅,依山傍水,带前后花园,三进两天井、两层楼。依稀可见的精美木雕、石雕,显示出它昔日的豪华。但岁月无情,现在早已破败不堪。
一幢偌大的房子,平时也就仅有一家人在此暂住,再无他人光顾,显得格外冷清。不过今天在大堂正中,祖孙三代共三人早已坐在那里,似是在等什么人。
坐在太师椅上的是位老者,虽有仙风道骨之气,无奈抱恙,强行端坐都有些勉强。一侧是位中年男子,虽然精神状态不错,但却是脸上写满了沧桑。他下手是位瘦高年轻男子,倒是意气风发,只是一脸疑惑,不知这是要唱哪出戏。
外面的汽车声响了,中年男子连忙起身迎了出去。老者端坐没动,年轻人本想起身,但看老者没动,也只站起来却没出去。中年男子领着几位领导模样的人进来了,老者这才要起身,年轻人连忙将其扶起。中年人介绍,这是我父亲,这是我儿子陆修文。然后介绍来者,这是县委孙书记,这是县长,这是乡党高官、乡长。孙书记跟陆爷爷握手问候后,又主动跟修文握手,并夸修文果然一表人才。虽说处级干部行政职务不高,但在县里,只要他们喊一嗓子,整个县城都要抖一抖。如果是以前,能跟这些人握手,修文一定会诚惶诚恐,但正如文婷所说,自从见过李老,还有什么样的人会让修文紧张?!不过纵使这样,修文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客气。
大家入座泡茶,大致问过陆爷爷的病情后,话题自然转到修文夺冠的事上来。
修文将进入前八后的种种事情大致说了,听得整个陆家人倒是心惊胆颤,但领导们却无动于衷,最后还是陆父最先反应过来,说这其中也没遇到什么大领导呀。修文这才恍然大悟,知道领导们想了解的是他认识了什么大领导。于是着重讲了蒋家客户的斗茶经过,不过他说得高兴,这些领导们却越听越乏味。陆父只好打断修文,说那两人都是什么人。修文有些不高兴了,说我不讲斗茶的故事,怎么能讲清楚后面的事情呢?说着加快了斗茶故事,最后讲到石田茂因输了而想起茶隐世家,李老肯定修文身份后,石田想来看陆爷爷但被修文拒绝,最后才有了要邀请陆爷爷免费去日本看病的说法,但这被李老先婉拒了,之后李老才说要竖高考落榜生典型。说到这,领导们这才开始有了反应。
孙书记立刻让秘书打电话叫来统战部长和高官,县长也叫来了人民医院院长、财政局长、城建局长和旅游局长。等人到齐,孙书记先发话,说还是李老站得高看得远,虽说日本人愿意出钱给陆爷爷治疗,但咱共产党丢不起这个脸,县里再困难也要给陆爷爷治病。财政局长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最终没吭声。
修文听了有些奇怪,心想钱都给父亲了,并且说好自己掏钱给爷爷治病,父亲怎么没跟县里说?于是他看了眼父亲,陆父却扭头看向另一边,没吭声。修文等了会儿,见父亲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说请医院协助前往北京、上海或广州治疗即可,费用我们自己解决。大家听了一愣,眼光齐齐看向修文。修文解释,在比赛时认识了一些朋友,表明愿意赞助治疗费。财政局长松了口气,连夸修文有本事。修文谦虚道,主要是爷爷有面子。见大家不解,修文看了看爷爷,见爷爷不反对,就将茶隐世家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下。
经修文这么一介绍,孙书记这才意识到,陆爷爷在国内外都有一定知名度,刚才治病的事已经解决,那么这栋破房子也该修一修了,这样大家来看望陆爷爷就不会给县里丢脸。于是,他立刻将话题引到这幢房子上来。
陆爷爷介绍,这房子始建于宋朝,后不断完善和修建,到清末已成规模,但土改时分给了十几家农户,只留了现在的两间屋给我们,并且原来周围的花园等都没了。这些年大家出去打工都赚了些钱,陆续建了新房,所有人都搬走了,只剩我们还在此居住。因为各家都不在这里住,他们的住房也没人维修,眼看就要成危房了。
城建局长显然很会揣摩上意,听完就说,不如政府出面将这栋房子作为古民宅回收,然后县里出资维修,完后再免费给陆家居住。大家都点头赞同。
旅游局长是洞山人,县里几十年来对佛教曹洞宗祖庭之一洞山的旅游开发知之甚详。所以一听到茶隐第一家----江西陆家的称号时,心里也立刻有了主意,说可以在这里开发一个茶文化园,供人休闲度假。乡长一听顿时兴奋起来,说正好符合中央精神,建设新农村,搞农家乐。孙书记见财政局长一脸苦笑,就问财神有什么看法?财政局长迟疑了片刻,然后问两位局长,大约要投资多少?城建局长说修缮房子大约一百万左右,旅游局长则说洞山前前后后的投资和日本人、韩国人的捐赠,大约花了一千万左右。大家都知道县里的财政状况,一时都不说话。
修文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茶隐世家三老的事情,听旅游局长这么一说很是兴奋,如果搞个茶文化研究院之类的,就可以让三老等过来住。而一见大家不吭声,心里也有些失望,再看看爷爷,就不仅仅是失望了。跟着爷爷跑了那么久,再看看这些茶商对爷爷的尊重,修文也逐渐能理解爷爷了。他想,这跟茶密切相关,说不定马总、文婷、魏公子或者令狐等,会有人有兴趣。虽说他完全没有把握,但为了让爷爷保留最后一点希望,于是硬着头皮问,有没有兴趣让外面的投资参与进来?县长当然求之不得,因为招商引资一直是县里拖后腿的指标,于是连忙说不仅有兴趣,还可以有减免税收等多种优惠政策。陆爷爷听了很激动,但一旁的陆父却不断焦急地向修文使眼色,因为他知道这里的投资环境很差,所以不希望修文的朋友进来后亏本。修文左右为难,最后说我帮忙问问。
到中午了,县长建议回县里吃饭。乡长急得忘了忌讳,说早就准备好了穿山甲和野猪肉等,不吃可惜了。大家都等孙书记拿主意。孙书记看了眼县长,又看了看乡长,然后说,你们呀,光想着自己舒服,陆爷爷身体不好,走不动,不如咱们就在这陆家祖屋吃吧。正说着,村支书和村长也闻讯赶到,招呼大家搬出几十年都没动过的八仙桌等。
见大家忙乎,孙书记对城建局长说,不如趁热打铁,叫你的人过来看看,也好作规划?城建局长听了一拍脑袋,对呀,雨瑶正好在我那里实习,就叫她过来吧,先勘察一下环境,再了解一下大家的想法。对了,大家还想吃什么菜?我让雨瑶顺便带过来。
大家又闲聊了会儿,城建局从县里点的菜最先到了。只是雨瑶没露面,说是先满屋子乱转去了。一会儿乡里的菜也来了,村里也加了些新鲜蔬菜,最后摆了四桌才够坐。
主桌上修文家三位男性上桌了,因为奶奶不肯上桌,修文妈也就不便上了。书记、县长和高官上桌了,还剩两个位置,其他人彼此谦让不肯上桌。按惯例大家相互谦让一轮过后,书记应该出面拍板,决定哪两位上桌。可今天有些奇怪,书记一直不说话,到后来大家都有些尴尬了。
正在这时,一个女孩走了过来。一件红色的羽绒大衣加上连衣帽子,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脸蛋。那是张标准的瓜子脸,白皙无瑕中又透出淡淡粉红,漂亮的大眼睛清澈明亮,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和薄薄的双唇,并且一切都搭配得那么完美。一瞬间屋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