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河口越乱,赵承成心情越好。
一开始还站着看,后来就踱步着看,走着走着累了,干脆坐在棚子里看,顺便还帮忙招待客人。
心情大好,不是小好。
河道一堵就是好几天,十艘八艘地进、一艘两艘地出,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疏通。
押船的船工把带着的干粮吃完了,要么下河打鱼,要么就只能从赵承成这里卖——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这样大个商机,附近的商贾也想来分一杯羹,赚一笔快钱。
奈何谁不知道,洪泽湖这里是赵承成说了算,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抢生意?
高铸九、魏友三、刘清扬,就是前车之鉴!
而且赵承成做生意也是很讲究的,寻常漕船过来吃喝,卖给他们的价,也就是成本价上浮一倍,不为赚钱,就是交个朋友而已。
至于运盐的漕船来了么……
“赵大官人,别人十几文就能吃饱了,为什么我们运盐的,得一百文?”
这种小事不劳赵承成开口,自然由他手下赵家村的子弟打发了:“为什么?不为什么!就是这个价,咱们也不强买强卖,你爱吃吃,不爱吃,滚!”
这话就很不客气,这两个船工还想理会,却见赵家村子弟腰间佩戴的一水的钢刀,只能认怂,讪讪而退。
斥退了这两个过来吵架的,又带来了新消息:“村长大哥,郭县公来了……”
“郭县公?哪个郭县公?”赵承成迟疑了一下,“哦!原来是宝应县令郭全安啊!哼!我跟他拢共没见过几面,没什么矫情,他也是无事不来。嘿嘿,有请!”
宝应县就在洪泽湖边上,赵承成还专门调查过这位郭县令。
郭全安是崇祯七年的进士,考试考在三甲一百二十名开外,登科之时就快四十了,等蹉跎几年当了宝应县令,都已经五十岁的年纪了。
因崇祯七年科举主考林焊是妥妥的东林党人,因此郭全安也属东林党派系。
而就是因为林焊是郭全安的座师,赵承成故而对这位宝应县令还算客气,从来没有顶撞过,还给县里捐了些银两,用来赈济灾民、修桥铺路。
其中的缘由,倒不是落在林焊东林党人的身份上,而是因为他在任上,曾经招安过一个海盗。
这个海盗大大有名,名叫——郑芝龙……
而他的儿子,名气比他爹还响了一百倍——国姓爷郑成功!
见郭全安前来,赵承成起身迎出草棚:“原来是郭县公来了,草民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随即他话锋一转,问道:“对了。前几日,草民派人送来几十个山贼水匪,就连头目也在其中。不知县公是如何处置他们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郭全安并不是不明事理的昏官,更不是什么钱都敢收的赃官。
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基本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奈何这些作恶多端的匪徒,他想杀,也不是随便能杀的……
郭全安被问得满脸通红,赶紧把话题引入正题:“本官是奉漕运总督衙门的钧令,前来探查淮河河口堵塞一事。听说赵村长驻守此处已有五六天了,不知到底是何缘故?”
对答的话,赵承成已经准备好了。
并且还准备了好几个版本。
用来应对郭全安的,是一个稍微温和一些的。
他先是推说全不知情,然后又装作百般追问、无可隐瞒的样子,就说河流改道、船舶搁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自己蹲在这里,也不过是想乘机赚几个钱而已,虽不光明正大,但也并未触犯刑律……
这个说法,也就蒙蒙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