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解剖刀在水疱底层刮了刮,涂抹在载玻片上,然后拉上尸袋的拉链,给它系上黄色的生物危险警示的标签,龙泽希紧张得双手颤抖,几乎无法把尸骸提回冷冻架上,这个时候只有肖文可以求助,但这种情形下,他谁也不能叫,只能自己动手,他在冰柜门上也挂上了警示牌。
龙泽希来到三楼,打开一间小实验室的门,若非放置有专门研究肌肉组织,工作台上放着一台组织处理器,用来将肝、肾、脾之类的样本固定,脱水,然后用石蜡浸泡,接着这些样本被包埋机凝固成蜡块,再用切片机就可以形成成品,在显微镜下观看。
在等待载玻片干燥的间隙,龙泽希在架子上翻找,移开蓝色和粉色的玻片染缸,抽出用于细菌染色的碘酒,肝脏脂肪染料“油溶红”,以及硝酸银、猩红质和吖啶橙染色剂。用眼药水瓶装了一些,谨慎地在每片载玻片上滴入这种红色液体,然后盖玻片盖上,龙泽希把它们稳稳地放在托盘上,下楼回办公室,同事们已经陆续到来,他们见到龙泽希穿着手术服,口罩和手套绕过走廊来坐电梯,都很惊讶。
办公室里,罗小小正在清理桌上的水杯,看见龙泽希时楞住了。
“师傅,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确定,希望没事。”龙泽希坐到显微镜前,掀开了罩子。罗小小看到龙泽希把一片载玻片放上显微镜台,单从反应上看来,她就知道有麻烦了。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她严肃地轻声问。
载玻片上涂抹物在放大450倍后显现了影像让龙泽希大吃一惊,细胞质内很清楚的表明受到痘类病毒感染的天花包涵体。龙泽希将相机安装到显微镜的镜头上,拍下几张立即成像的拍立得相片。龙泽希认为这个就是让那个老妇人死亡的罪魁。
“小小,联系法医学院,看罗琼在不在办公室。”龙泽希对罗小小说,“告诉她我星期六送去的样本不能再等了。”
不到一个小时,罗小小便开车将龙泽希送到法医学院。他曾在这里完成法医病理学的实习研究,那时的他正值青春年少,中正楼是80年代的建筑,龙泽希走进大楼,里面都是他熟悉的医生和对他们满怀敬畏的学生。
“早上好。”
“早上好,罗医生,有课吗?”
裹着实验长袍的龙泽希看向罗琼。“想借用一下你们的透射电子显微镜。”
透射电子显微镜一般用于观察活体,最常见的是肾脏活体组织和特殊腺体的检查,很少用来观察病毒,用来验尸采样就更罕见了。龙泽希如果不是提前跟罗琼打过招呼,那些古板的科学家和医生实在很难热心协助。
罗琼是罗诺的姐姐,是在实习期的时候和恩喜一起认识的,龙泽希一直深信,他在虹市首席法医职位空缺时就萌生了就任想法,和罗琼这样的优秀人才给予的鼓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和龙泽希年龄相仿,始终未婚,总是戴着一双红宝石耳坠。一头短发颜色棕灰一如她的眼睛,实习结束后就返校被聘为教师,开始了第一份法医学研究的工作。
龙泽希跟着她一同来到安置透射电子显微镜的实验室,他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罗琼则探头看着那个巨大观测窗上的绿色荧光屏,透射电子显微镜的外形更像是天文摄影器材。它的观测窗常常让龙泽希想起他潜水时的头盔,可以透过这个方形窗口,看到灿烂奇妙的风景。
透过被称为观测仪的厚重金属圆筒,罗琼拿着龙泽希递给她的切片,用树脂包埋后在超薄切片机上重新切片,在用金刚钻刀进行修整,最后固定在小铜栅上,用铀和铅离子染色。
罗琼咔哒按着开关调整影像的明暗,反差和放大率,盯着里面的病毒粒子眼睛眨也不眨。“泽希,你的想法是对的,这很明显是一种痘病毒,不用怀疑了。问题是究竟是哪一种。”她措辞谨慎,避免武断。“可以确定的是这些水疱并没有潜入神经系统,而且这么年老的人得水痘实在是太罕见了。最重要的是,你可能要面对的另一件同样类型的案件。我很担心你。这些切片就放我这边吧,我要进一步进行测试,我会当做医疗传染危机来处理。我会打电话给疾控中心的。”
“我也打算这么做。”龙泽希回答,艰难地咽着口水、
“你认为这东西是怎么和一具被肢解的尸体发生关联的?”罗琼一边凝视着观测窗,继续做着调整。
“毫无头绪。有个连环凶手正在这里和温市,到处乱剁人。”
龙泽希看着她。
罗琼叹了口气。“你可曾想过,当初还不如从事医院的病理工作?”
“你对付的那些病毒更不容易被逮到。”龙泽希摇摇头回答。
从医学院出来,龙泽希联系罗小小,让她打电话给舟市岛的疾病控制中心。因为他打过去的时候总是占线中,他还让罗小小通知东方,告知他,他要去舟市岛。并且会尽快打电话给东方曜曜。
到舟市岛,只能乘船或者坐飞机,由于当地旅游业并不发达,渡轮十分稀少,而且十一月后就不再对外开放,若去那里,就必须先到虹市的港口,龙泽希要去舟市岛,他只能联系那里的海岸防卫队来接送。龙泽希在大多数人开始考虑中餐吃什么的时候离开办公室,下午天气酷寒,强风冷冽。他不知道这次的行程是否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