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照路,沈落日踏着湿气深重的沙地,一路向西而行。
九鹰神山方圆五百里的人都是鹰食,鼠六出没的地方,一定已在鹰山周围五百里之内,他已经踏入了九鹰神山的地界。
前面不远应该就是沙漠的边缘,他终于穿越了大漠。
沈落日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残月刀,开始放开脚步朝着西边拼命奔跑,越跑越快,越跑越矮,等他发觉不对时,他已跑到了地底下。
沙漠上冒起一缕黄沙,沈落日已坠入了沙漠之下,留下的沙坑很快便被流沙填平。
大漠依然一片平坦,一片平静,就在片刻之前,一个夜行的人却从沙漠之间突然消失。
沈落日艰难地睁开迷了沙尘的双眼,抖落埋没身躯头脸的沙尘,却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
一盏巨大的油灯照耀下,几十个透明的人,正以同样惊异的眼神看着他。
几十个透明的男人,女人,还有小孩,一丝不挂,只是腰间粘了一圈稀疏的鹰毛遮着私处。
透明的皮肤下透着血脉,骨骼,肌肉,透明露骨的手正抓着血淋淋的肉块,肉块依然滴答着鲜红的血。其中几个似乎已经吃饱喝足,正在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他们正在围用一个褪去羽毛的鸟人,一个已经血肉模糊的鸟人,难道地狱门的人都是吃人的恶魔?
他们不是被鹰王逼入地狱的弱势群体吗?
他们不是任人宰割的鹰食吗?
被鹰吃的人却在吃人,不对,他们正在吃迫害他们的鹰,披着鹰毛的鸟人。
他们已不再是人类,已是一群躲在地下黑洞的嗜血恶魔。
一群被迫在地底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十几年没有见过光,连清冷的月光都不曾见过的人。
他们的皮肤已因为缺乏阳光而变得透明,他们已是一群透明的人。
人已透明,那他们的人性呢?
他们已剥去伪装,他们的人性已透明。
适者生存,这已是他们唯一残留的人性。
在荒芜的荒漠,只要他们一露头,就会成为空中盘旋的秃鹰的食物。
他们是鹰的食物,鹰也是他们的食物。飞鹰在残酷的猎食他们,他们也在残酷的猎食飞鹰。
因为他们也吃鹰,所以他们生存了下来。
几个透明人疵着牙冲着沈落日笑了笑,牙缝泛着猩红的血沫:“你不用担心,你没有翅膀,是我们的朋友。”
“你们会说人话?”
“我们是人,当然会说人话。”
“但你们却在吃人肉。”
“我们没有吃人,我们吃的是一只鸟。”
“但他分明是一个人。”
“你见过长着翅膀的人?”
“见过,长着翅膀的人也是人,不过他们是一些鸟人。”
“鸟人,这个名字很有趣。”
“鼠六呢?他回来了吗?”
“谁是鼠六?我们都是遁入地底的老鼠,早没有了名字。”
“你们有名字,只是你们不愿再使用它们。”
“我们已不再需要名字作为识别彼此的符号,在这里我们的身份已没有差别,也没有了等级。”
“你错了,你们之间是有差别,你站在同类前面说话,他们却只能恭敬地站在你身后。”
“他们只是不愿跟陌生人说话。”
“但他们愿意听你代表他们说话,你就是他们的首领。”
“一个不能保护自己子民的首领,不配再做首领。”
“正因为有你的带领,你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希望?”
“重见光明的希望。”
“只要鹰王活着,我们就不会有希望。”
“错了,只要你们活着就会有希望,你们是人,鹰王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