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的米斯帕平原,微风带来遥远的信号,那是来自戈加希山脉另一侧的湿热气流,是王国里大多数人民遗忘已久的温暖与安宁。
乌姆带领着自己的团队驰骋在泥泞的草原上,他们必须抄近路,从满是烂泥的草地中穿过,在傍晚之前赶到押送车队的前头。
按照现在的速度来看,他甚至可以预留出休息的时间。
特里克斯猛甩缰绳,与首领乌姆并排前行,猛烈地风吹拂过脸颊,淡黄色的发丝随风飘扬。
“团长,你将钥匙留给那个少年,是仍然寄希望于他身上,指望他脱困之后来帮助我们?”女医疗官终于将憋了一路的问题抛了出来。
“我从未将希望寄托在”乌姆胯下的马越过一堆碎石,他因此而停顿了一下,“任何人或物上。他们要么朝三暮四,宛如一枚不可预测的棋子,知道的越多便越难以控制,最终打破布好的棋局;要么循规蹈矩,每一个动作都畏手畏脚,处处受制于人,让计划失去灵活性。”
乌姆语气平淡,眼神坚定的望向前方,“只有周密的计划和完备的善后措施才是我们取胜的关键。”
特里克斯完全没想到这么多,她只是想知道乌姆将打开枷锁的钥匙留给少年的原因是什么。
她说:“不,我的意思是,你真的认为那个少年是为了阻碍我们的行动,才去城里搞出那些破坏吗?”
“当然不是,我相信盖奥斯的眼光。”乌姆笃定的点点头,“至少在这件事情上,盖奥斯更信任那个少年,而不是我。”
当他们在马背上谈论我的时候,我依然被锁在石枷上,独自在冷寂的房间中心灰意冷。
“我什么都没做到吗?”我低下头,苦笑如宣纸上晕开的墨迹在我脸上蔓延,“我不止什么都没做到,还坏了他们的计划。”
“我没能救出来迦兰朵,还害得盖奥斯被抓。”整个房间都回荡着我喃喃自语的声音。
我越来越自责,最后瘫坐在地上。
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鬼祟的像偷吃灯油的老鼠,蹑手蹑脚,犹犹豫豫。
终于,脚步声的主人下定了决心推开石门,看到我跪坐在地上的模样时,她小声的惊呼出来:“天呐!”
露塔急匆匆的跑到我的身边,看我耷拉着脑袋,便捧起我的脸左右查看,“九尺哥哥,你怎么了?是谁把你关在这儿的?”
我眼眉低垂,心里悲伤极了,完全不敢与她对视,只能用干瘪的声音说:“对不起,我没能救出你奶奶……”
或许是之前场景给我的印象过于深刻,我的脑海里总是回荡着手染鲜血的露塔喊出的那句“见死不救”。
或许这就是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区别,眼前的露塔用她温暖的手掌包裹住我的脸颊,暖流从她温热的手心一直流进我的心窝里,“你不用说对不起,那不是哥哥你的错。”
她的声音像是带着魔力,微微撬动压在我情绪上的大石头。
“其实那天你走了之后,我和奶奶都很担心你,我们还去了山上发现你的地方找你。直到出事的那天晚上,奶奶临走之前还让我一定要找到你,告诉你不要回来,更不要想着为我们报仇。”
“不要……报仇?”
“是的,奶奶说仇恨是不好的东西,它只会蒙蔽人的双眼,让你变得盲目,无法遵从逻辑,最终成为痴愚的奴隶。”露塔明媚的眼睛里闪着皎洁的光,“我不想你变成奴隶。”
随着露塔柔声细语的讲述,我慢慢触到了她心底的那层洁白,最后一丝混乱之气从我的精神上剥离,此时我才彻底摆脱幻觉遗留的影响。
我清晰的想到,在不停地下落之前,每一个混乱的场景里都有一个带着兜帽的黑袍人,以旁观的角度看着我。
怪了,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注意到。
我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同时兴奋起来。
她注意到我眼神的变化,便松开了手,绕到我身后去,“让我看看怎么才能救你出来——。喔,找到了!这上面插着钥匙,我嘿——咻,好了,打开了!”
随着她的举动,紧箍的手腕突然松开,我的脸和坚硬的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
“哎呀!”
“啊!九尺哥哥!”露塔又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飞奔到我身边。
“我没事。”我单手撑地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捂着鼻子,扭头看向那崇高的小小身影,“谢谢你,露塔。”
她的脸上突然升起两朵红霞,眼神躲避,羞赧的说:“不、不用谢,我只是转动了一下钥匙而已。”
“我要谢的不是这个,不过……算了,我要去找乌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露塔显得有些担心,我用手揉了揉她光滑的头发,安慰她道:“放心,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不是一门心思想要报仇,我是想去阻止那些家伙继续作恶,顺便救出盖奥斯和你奶奶。”
露塔信任般的点点头,两只手各伸出一根手指,比划出一个椭圆形的轮廓,“那个胖胖的大叔告诉我,他们今天要往灰灵镇那个方向走,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秘密任务?
听到这个词语后我思绪万千。
这个乌姆虽说把我锁起来,但给我留下了钥匙;警告我老实的待在这儿,却又明里暗里将行动的细节透露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