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思冥想时,记里车的铃铛响起。车夫吆喝一声,原来州府已经到了。
田钧将衣裳仔细整理一番,这才低头钻出车室,付过车钱之后,朝府内快步行去。进了府门,穿过前院,恰好见到赵伦立在门廊下。
见到田钧,赵伦宽厚的脸上咧起笑容,他已在此等候多时。
田钧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去与赵轮见礼。
“我已将书吏一职辞去,只等去黎阳效力。”
赵伦眼神里弥漫着一种坚定,仿佛对于前路已经下死决心,毅然决然地说道:“县尉那掾史一职,非我莫属。”
“黎阳区区一县之地,竟能得曼英这等大才,何其幸也!”
田钧不住点头,脸上笑意盈盈,拍着赵伦左臂,连声赞许道:“使阁下大材小用,我之罪也。只是那掾史虽是小吏,却万分紧要,曼英勉之。”
“赵伦敢不竭心尽力?”
赵伦颔首允诺,指着中堂提醒田钧:“听闻公子昨夜被人行刺,好在上天眷顾,未曾伤及分毫。
此事已在邺城引起轩然大波,使得大将军震怒。治中审公今日无意中提起,大将军府的长史、监军等人,昨夜皆受到重责。”
长史逢纪、监军沮授,都是大将军府的实权人物,可谓袁绍的左膀右臂。他二人之所以会被重责,必然是牵连到行刺一事。
田钧从王堂的招供中,其实已将幕后之人锁定,就是大将军府长史逢纪。
逢纪,与许攸一样都是南阳名士,是当年袁绍入主冀州的主谋之一。
此人虽然多才自负,又喜好善作主张,但他效力袁绍却是尽忠任事。逢纪见田钧脱离掌控,想借刺客之手除掉后患,在田钧眼里,是合情合理的事。
可是,此事怎么又将沮叫兽卷了进来?难不成,那报信的文书真是沮授所作?
如今审配将长史、监军被重罚的信息故意透露出来,又是为何?
田钧大为头痛,实在搞不懂袁绍手下这一群谋士,整天都在打什么主意。也再一次深刻地理解,袁绍为何会被这群撮鸟坑死。
“此事暂且不论,我先去面见审治中。”
田钧揉了揉眉心,苦笑道:“曼英可在府外等候,我稍后就来。说起来,这邺城的风云,我深陷其中何其无奈啊!”
审配依旧端坐于主位上,将头深埋在竹简中。与田钧上次见他时,并无多少不同。
大概是审配确实十分喜好谋略,因此专心致志到田钧通名见礼之后,依旧不曾回过神来。
田钧无奈,只好与初次会见审配时一样,静静立在堂下等候。
“逆者难从,顺者易行;难从则乱,易行则理。妙,妙,妙,此句最为精妙。”
审配忽然拍案而起,口中啧啧称赞,仿佛一瞬间就将兵法精通了一般。
田钧一阵愕然,原来这撮鸟读的是《素书》。此书,田钧九岁就已背诵的滚瓜烂熟。
不由心中祈祷起来:审正南啊审正南,你擅长的可不是谋略,可别在黎阳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哦,贤侄来了?”
审配这才看向田钧,装出一副亲近的样子,笑道:“听闻你昨夜被人行刺,好在没有大碍!岂不知黎阳百姓之盼势先,犹如久旱盼甘露一般。”
什么叫好在没有大碍?审配这幅阴阳怪气的嘴脸,让田钧心头大恨。
要不是田钧已经猜到刺客的幕后指使,恐怕当场就要将审配与主谋画上等号。
“不劳治中挂怀,区区小贼,钧并未放在眼里。”
田钧嘴角上扬,也阴阳怪气道:“治中可知为何那刺客明明身中重伤,我却放他走脱?”
对啊,为何?刺客明明已被反击失去逃生可能,田钧为什么径直离开了现场?
审配心下一激灵:难不成,田钧是故意放走这个刺客,做给大将军看得。其目的,正是为了让大将军暴怒,出手保全他的安危?
“糟糕!”
审配突然老脸一红,想到自己昨夜为了谴责行刺一事,当着大将军的面喷了逢纪一盏茶功夫。
“老子也被他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