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的脸庞变得扭曲。
没想到这个臭死鱼眼竟然抓住他们爱看热闹的秉性,狠狠地嘲弄他们。
“你俩干架,关我们球事?”
一个魁梧大汉子冲出来。
肥大的嘴唇抖动不停。
“劝干架不是义务,看打架也没犯法,但你伤到我们,这他娘的就是你的不对,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魁梧大汉子说着,冲到死鱼眼少年面前,双手一摆,死死地抱住了他。
“砰咚!”
臭死鱼眼轻松睁开大汉子的怀抱,一大脚踹在他的肥臀上,把他踹倒在地。
众人大惊。
这小子之前一直都是大家眼中的“犟嘴受气包”,力气很小,嘴巴很犟,每次都被大家干倒在地,但每次都是一脸的不服气。
大家爱死了他的骨气!
他越是反抗、越是不服气,众人越兴奋,就越想变着花样地欺负他。
可是现在……
这小子好像变强了。
强烈的不安,涌上他们的心头,感觉脚底发软,硬挤也笑不出来了。
死鱼眼少年淡淡道:“让你们误以为我是一个‘从不罢演的小丑’,可以不间断地给你们提供欢乐,这是我的过错,接下来就让我打趴你们,作为赎罪吧。”
村民们握拳,在臭死鱼眼的狂话里深深皱眉,埋头陷入思索。
没错,他们好像都把这个臭死鱼眼当成了提供欢乐的“小丑”。
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欺负他,从而获得快乐和满足感。
即使心里清楚,这样的快乐和满足并不纯粹,也懒得在乎了。
因为他们早已习惯这种享受,并且越来越喜欢这样的享受啦!
也因为除此之外,他们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乐趣了。
自从曜想帝国颁布了励武令,大力普及灵武教育,蒲家湾所有获得督武衙认可的人,都获得了帝国的灵武扶持金,挤进了繁华的早安城奋斗此生了。
蒲家湾只剩下一些没有灵力的村民,或者灵力衰微,督武衙根本瞧不上的人,辛苦且痛苦地生活着。
他们就是这批不走运的倒霉鬼,不仅要承担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酸与不甘,还得承受地方官员们的各种压榨与欺凌。
可是,当有一天,一直遭受欺压的他们发现,蒲家湾里,还有一些远比他们更弱小的人的时候,他们突然得到了安慰。
因为他们领悟到:这个时代的底色本来就是黑暗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是这个时代的残忍法则。
时代如此,他们这些被大鱼欺负的可怜小鱼儿,可以把拳头对准比我们更弱的小虾呀,将那些被人欺负的痛苦,全部转移到比他们更弱小的人身上。
这座乱世既不公平,也很公平。
老天爷让弱者一次次地遭受强者的欺凌,也会安排一些更加弱小的人,当做新的欺凌对象,用来转移痛楚。
他们不是天生的坏蛋,是这个世道本就如此,欺负比他们更弱小的人,是麻痹他们被其他人欺负的痛苦的最佳妙方!
可是,现在这个状况怎么回事?
为什么眼前这个废物死鱼眼竟会变强?难道这最后转移痛苦、获取快乐和满足感的“娱乐小丑”也要没了吗?
老天爷,你别搞啊!
死鱼眼少年握紧长剑,嘴角挂着明媚的笑容,“我知道你们很害怕,害怕小丑变强了,就会罢演,到时候,你们就再也无法享受小丑带给你们的欢乐了,对不对?”
村民们齐齐一怔。
那一双双混沌而麻木的眼睛里,逐渐露出各色各样复杂的眼神。
其实他们都清楚,他们把臭死鱼眼当做提供欢乐的小丑,尽情享受这个家伙在遭受欺凌时做出的要么反抗、要么隐忍的反应,就像在观看着一轮又一轮精彩的演出。
可是,这个小丑一旦变强起来的话,给他们提供欢乐的表演就会停止。
更可怕的是,他们也许会代替他,成为新的小丑。
执剑少年郎挑挑眉,嘲弄道:“我知道,你们不希望小丑罢演,那么由你们来充当小丑不就可以了吗?”
众人大惊,心里想要逃,可他们感觉纪无锋正在盯着他们,等着他们认怂。
他们不敢看纪无锋,互相对视一眼,跑回家拿起各自的武器冲向死鱼眼少年。
他们想着,只要干倒这个臭死鱼眼,把他揍服了,一切都能恢复如初啦!
死鱼眼少年道:“就知道你们不愿意接受‘小丑’的罢演,可是‘小丑’偏要罢演,你们这群懦夫又能怎样?”
他紧盯着倒在血泊中的纪无锋,既在对他说,也对所有的看客说:
“真正的勇敢者,不是因为他具有多么强大的本领,而是面对不公的人和事时,选择奋起放抗,绝不让自己习惯欺凌,逐渐麻木于苟且忍让的生活。
“就算不敌、就算会被伤得鲜血淋漓的、就算会被当成不懂隐忍的蠢蛋,也要顺从自己的内心,进行孤注一掷的死斗。”
纪无锋心里一震,随即整个人如石化了一般,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像一块被鲜血染红的石头。
一块压在他心头的巨石发生了变化,“嚓嚓”开裂的声音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看客们也像被死鱼眼少年字字如剑的言语扎到了心,可他们仍没有放下利刃。
“嚯轰、嚯轰!”
他们扑到死鱼眼少年跟前,疯狂地挥动手中的利刃。
冰凉的刃光掠过四周,密密麻麻的细碎兽毛从他们的利刃上迸射而出,宛如一道激流,扑杀死鱼眼少年。
这群村民也是灵武者,灵能都是造出锋利的兽毛。鸡毛、鸭毛、狗毛、猪毛,各类家禽的兽毛,应有尽有。
他们的灵能比纪无锋的灵能强大一点点,但完全入不了督武衙的眼,因此没能享受灵武扶持金,只好留在蒲家湾。
臭死鱼眼看上去好像变强了,但他们人多势众啊,应该可以收拾掉他的!
他们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努力压制心中的不安。
“嚯轰、嚯轰——”
少年挥剑格挡,努力地腾挪躲闪,却无法全部躲过看客们的攻击,眨眼之间,身上便已插满形形色色的兽毛。
“嘀嗒、嘀嗒……”
身上涌出的鲜血滴落在地上,少年疯狂地挥动黑色大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