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心底,那被凛冽世事层层束缚的,名为勇气的东西,正在挣扎而出。
祝无哀高举着黑色大钝剑,目光落在血泊之中的辉煌身上。
“明明知道会被当成不自量力的笨蛋,也依然会有人选择愚蠢的反抗,直至以绝不屈服的姿态,洒尽最后一滴血!”
少年的声音回荡八方,振聋发聩。
村民们紧盯着祝无哀。
一直选择忍受耻辱的屈服,他们的不甘,像沉重的石头,堆积在他们心底。
此时此刻,那些堆积在心底的石头,就快要冲出心头,与微薄的勇气结合,摆脱匍匐于地的蝼蚁之姿,扔掉屈服者的角色,以反抗者之歌,奏出生命的绝响。
“去死吧!”
朱钩扑向祝无哀。
忽然,一阵“轰隆隆”的响声突然传至众人的耳边。
一群老虎,不对,是一群跟成年老虎差不多大的猫咪们蹦蹦跳跳地驰向此地,宛如一支猫咪军团,颇具气势。
尾端的猫咪们扛着一具纯白色的棺材,为首的是个身材娇小的紫发女孩。
女孩漂亮的五官覆满认真,可爱与飒爽巧妙结合,散发着一股软萌奶凶的气势。
一只灰色巨猫宛如一道黑色闪电一样掠至朱钩跟前,亮出锋利的爪子,挡住朱钩的剑,长长的尾巴一甩,缠住祝无哀的身躯,带着他猛地一蹦,回到了猫咪队伍里。
“太好了,阿眠你没事……”
祝无哀窝在软绵绵的灰猫身上,看见江雨眠安然无恙,揉揉眼睛,露出笑容。
仿佛这一身的伤,在腰悬铃铛的紫发女孩出现的刹那,全部痊愈了。
祝无哀的眼皮越来越重,即将失去意识之际,一道淡淡的香气弥漫鼻尖。
他侧过头。
紫发女孩泪眼婆娑的脸映入眼帘,这才发现自己被女孩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女孩轻轻抚摸着祝无哀的脸,细嫩白皙的小脸上全是心疼,细长柔软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阿祝,你等我一下。”
江雨眠站起来,跟着橘猫走到一众村民面前,充当翻译者的角色,橘猫说一句,她说一句,传达橘猫的意思。
此前,她和猫咪们浩浩荡荡驰向螳臂村,却在村口停了下来,几只猫咪摧毁那座蓝屋子,带上了那副纯白色的棺材。
现在,她告诉村民们,这些巨大猫咪便是当年吴老爹收养的可怜孩子,巨大猫咪的老大橘色巨猫,便是当年的花盎。
接着,代替一众猫咪请求村民们滴一些鲜血在纯白棺材上,破除隔离结界。
在场的村民都参与了苟老郎中引发的惨案,得知这些怪猫就是当年丧生于大火之中的孩子,心里不禁五味杂陈。
面对花盎化成的橘色大猫,他们甚至不敢抬眼直视。
当年就怪吴喧那小子,他们患了病的家人才没有捡回性命。
直到现在,他们心中仍有怨意。
但与怨意一起盘旋在心头的,还有无法杀死的愧意!
对于葬身烈火之中的孩子们的愧意、对无辜殒命的花盎的愧疚。
此外,他们把吴喧架在惩戒之木上,心头到底有没有愧疚呢?
他们不知道……
他们交换着眼神,一张一张不同的面孔浮现出同一种既悲哀,又释然的表情。
橘猫以为众人不愿意帮忙,猫须微微一抖,召来其余猫咪,诚恳地跪地哀求村民们破除纯白棺材上的封印。
“给我站起来,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当年其实是我们害死你们的?!”
有个老人上前一步,告诉猫咪们当年是他们与苟老郎中合谋,让吴家医馆中的孩子葬身烈火,致使花盎丢了性命。
“喵呜!”
众猫闻言,软萌可爱的猫脸变得凶狠起来,橘猫也控制不住地露出锋利的猫爪。
村民们深深呼了一口气,坦然地面对汹汹逼来的巨大猫咪。
死在它们的利爪下,也算偿还了当年造下的孽了吧?
村民们如此想着。
闭上眼睛等待死之降临。
明明很怕死的,为了活下去,他们不惜匍匐在地,以屈服者的姿态,献上除了生命之外的任何东西,维持着苟延残喘的生活。
尊严,良知,勇气……
统统丢到一边。
可现在,为什么可以伸长脖子,等待锋利的爪子取下他们的头颅呢?
是因为心底清楚獠牙众不会放过螳臂村,觉得死在谁手里都是一样的?还是因为对这群猫咪感到愧疚?
杀意弥漫的猫咪们迟迟没有下手,橘猫率先收起爪子,伏在纯白棺材前,圆溜溜的猫眼睛里溢出眼泪。
其余猫咪们也收起了狰狞的表情,伏在纯白棺材前,眼里泪光闪烁。
橘猫张开嘴巴,用猫语唱起了歌,其他猫咪也跟着唱起来。
软绵绵的喵呜声,蕴含着盛大的忧伤,浓重的杀意,在人们听不懂的“喵喵歌谣”里消散,它们身上的怨气,也在慢慢消散。
从前从前,有一个温柔少年郎总喜欢在吴家医馆前,唱着优美动听的歌谣。
花盎和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旁,问他这是什么歌。
温柔少年郎笑容明媚。
这是他谱的曲,他写的词。
曲中满是安宁和幸福,词中藏满对这个世界的美好期许与祝福。
表达的,是祈求世间没有屠刀、没有仇怨、没有痛苦的美好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