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呆若木鸡。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这个敢于反抗獠牙众的美好少年郎怎么突然变成这副怂样了?
他们震惊、他们不解、他们眼里开始浮现愤怒,恶狠狠地瞪着这个臭死鱼眼,像在质问他:你到底在耍什么鸡毛把戏?
为什么表现出一副想要活下来的样子?你明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呀?
你不是要当英雄吗?
为什么不选择英雄光荣的牺牲,而像一个弱者一样哀求别人予以生路。
去死,你去死……
你赶紧去死啊!
祝无哀在人们愤怒的注视里放声大笑,眼中溢出更加清晰明了的鄙夷。
“笑,你笑个球啊?”
“快给我闭上嘴巴!”
“再笑就撕烂你那张臭嘴……”
一阵恶风袭来,掀起灰尘漫天飞舞,落进村民们眼里,钻进他们的鼻孔里。
他们被灰尘呛得咳嗽不已,仍在死死地注视着死鱼眼少年。
只是目光里,除了愤怒与不解,更多了一些难以形容的复杂。
眼前的死鱼眼小子,像极了多年以前,一个安安静静的温柔少年郎。
当年,他们也曾像今天一样,跪地哀求那个少年拯救他们的性命。
彼时的温柔少年郎,也跟这个死鱼眼小子一样,近乎疯狂地放声大笑。
祝无哀握紧黑色大钝剑,席地而坐,抓起泥土,抛向跪地哀求他的村民们。
“怎么闭上嘴巴了,继续求我,继续骂我啊,你们这群可恶的刽子手!”
“刽子手?”
村民们莫名其妙。
“你乱说,我们哪里是什么刽子手,我们只是一群可怜人。”
祝无哀继续抓起泥土扔向村民们,“你们既是可怜人,也是狡猾的刽子手。”
“你放屁!一直都是别人欺负我们,一直都是别人夺走我们的钱财、我们的食物、我们的生命,我们只是一群被欺压的可怜人,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刽子手?!”
祝无哀沉声道:“你们以可怜人自居,哀求他人为了这座村庄付出性命的行为,与那些杀害他人的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村民们怒道:
“你已经选择了做一名无畏生死,打抱不平的美好少年郎,反正都是要死的,怎么就不可以为我们而死了?
“既然要做一名惩恶扬善的英雄,就应该履行好职责,无愧于手中之剑啊?!”
少年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因为愤怒而紧绷着,死鱼眼中,射出鄙夷的目光,笔直地刺在村民们身上。
“我才不要当你们嘴里的英雄,谁都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胁迫他人做选择,强者不能,弱者也不能。
“当你们以可怜人自居,要求他人以命换命的时候,你们就是一群道德的绑匪、一群实施谋杀的刽子手!
“弱小无助者的求救并不可耻,这是积极求生的合理手段,但是要求他人以命换命的行为,却是自私自利者卑劣的谋杀。”
少年的话宛如千钧磐石,压在每一个村民身上,堵住了他们意欲反驳的嘴。
朱钩手持怪剑,嘴角带笑。
“卑劣的谋杀吗?说得太好了,谋杀从来都不只属于手持兵刃的人,也不只发生在鲜血飞溅的凶案现场。
“在普普通通的生活里,也会发生看不见兵刃,也看不见鲜血的谋杀。
“人们的目光、口水,甚至是责任与爱,都有可能成为实施谋杀的武器!”
朱钩抬头看向昏暗的天空,跟那个一直站在蝼蚁一方的已故妻子说话:
“阿味,你看到了吗,这就是蝼蚁的真面目,最丑陋的就是他们的心!
“平日里只会趴在地上,在强者的剑下乞讨一口气维持着苟延残喘的生活,懦弱、自私!一旦看到不怕死的冤大头,就利用他人的同情心,实施卑劣的谋杀!”
祝无哀怒道:“‘人心’一物,没有任何人可以准确地定义她的美丑。”
他抬起黑色大钝剑,杀向朱钩,剑光四溢,掠过在场所有人的眼眸。
朱钩挥剑格挡,满眼不解地问道:“你拒绝大家的请求,不愿意遵循他们的意愿而死,为什么又要抬起剑来?”
“我啊,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只想遵从自己的内心,为自己而活。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取悦自己。”
被震裂的虎口溢出鲜血,流淌在黑色大钝剑上,死鱼眼少年露出笑容,从兜里拿出一颗橘子糖,放进嘴里。
……
螳臂村外。
巨大的猫咪们蜷缩着身躯,懒洋洋地躺在一片荒地上,围成一个圈。
这群胖乎乎的巨大猫咪中间,是一个腰悬铃铛的紫发女孩。
她拍了拍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窝在橘色巨猫软绵绵的尾巴上,旁边是黑压压的一堆大拇指一样粗的猫虱子。
“不知道阿祝怎么样了……”
女孩轻轻叹息。
此前,祝无哀背着她拼命逃跑,巨大的猫咪们在两人屁股后头穷追不舍。
凶巴巴的模样,像是把她和祝无哀当成了小老鼠,要把他们抓来吃了!
随后,祝无哀后背突然长出一对巨翅,冲天而去,江雨眠心想,自己可能就要葬身于这只可爱大猫咪的肚子里了。
没想到橘猫并没有把她当做小老鼠一样吃进肚子里,只是轻轻地叼着她。
看到祝无哀离开以后,橘猫把她叼到别处,放到地面上,还领着一众猫咪,整整齐齐地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瞧它们的模样,像是有事相求。
江雨眠问:“这是干吗?你们没有把我和阿祝当做小老鼠吗?”
猫咪们齐齐点头。
江雨眠更疑惑了,“那为什么还要凶巴巴地追着我们,像要吃人似的?”
橘猫上前一小步,用猫语对女孩说,它们是故意这样的。目的是为了赶走死鱼眼少年,留下女孩,请她帮一帮忙。
江雨眠不知为啥,离开欢糖镇以后,就获得了聆听兽语的本事,她问道:“既然要请我帮忙,为什么要赶走阿祝?”
橘猫说,在祝无哀身上,散发着一道让它们感到害怕的气息。
所以,它们不敢跟祝无哀久待。
江雨眠闻言,摇摇头。
“阿祝很好的,一点都不可怕,你们为什么会害怕他呢?”
橘猫想了想,说它们是殇灵兽,体内凝聚了诸多怨气,最害怕纯阳之物。
而祝无哀就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属于至刚至阳之躯,所以它们才会害怕。
“阿祝就像一团火?”
女孩的眉眼变得弯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