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湘萌得知,祝无哀接下来要去英瑜学院上学,以后没有多少时间陪她吃饭了,心里顿时觉得空落落的。
祝无哀不在的日子,白昼跟黑夜都是一样漫长得令人煎熬,她想了好几天,最终决定也去英瑜学院上学。
对于小女儿的改变,阿爹又惊又喜,全力支持小女儿去上学。
顺利通过了英瑜学院的选拔,还和祝无哀同一个班级,湘萌开心极了。
但同时,一直排斥陌生人群的她,光是想着要跟一大群人待在一间教室里,脑袋瓜子就“嗡嗡嗡”的,难受极了。
唯有待在那个凶巴巴的死鱼眼少年身边,湘萌才会心安。
她就像一只黏人的鼻涕虫,时时刻刻都要跟着祝无哀左右。
祝无哀笑了笑,心说:“这姑娘是准备一直赖着我,做我的小尾巴吗?”
她眨了眨眼,似乎听到了死鱼眼少年的心里话,认真地点点头。
第一天开学,人很多很多。
湘萌一见到乌泱泱的人群,心里便闷闷的,难受极了。
她捏紧拳头,张望四周,终于瞧见了死鱼眼少年,心里的难受顿时减轻大半。
祝无哀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她点了点头,露出浅浅的笑颜。
“呼……”
湘萌深呼吸。
踏入拥挤的人群。
燥热的天气里,拥挤的人群里,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让她感觉恶心不已。
她只好往后退去。
远离人群。
祝无哀穿过人海,来到她身边。
见她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水,把她带到阴凉的角落,给她买了一瓶柠檬汽水,陪着她一起坐在树下乘凉。
湘萌心道:“哀哥哥,湘萌是不是很没出息,连跑到你身边都做不到,我讨厌这样没出息的自己。”
祝无哀用手语道:
“是挺没出息的。”
湘萌抿着嘴巴低下头。
祝无哀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见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继续打起不太熟练的手语:
“可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各种各样的人啊,有长得高的,有长得矮的,有胖的,有瘦的,有优秀的,也有没出息的……
“不管我们属于哪一种人,首先要做的是接受自己,而不是否定自己,然后再去想要不要尝试改变,能不能变得更好。”
红裙女孩水汪汪的眼眸溢出眼泪水,心道:“估计湘萌是没救了的。”
“那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哀哥哥,谢谢你。”
湘萌露出灿烂的笑容,可是还是眼泪水汪汪的,捂着脑袋,在心里大声地说,“可是你干吗突然打湘萌?好疼啊。”
祝无哀这才想起这个总爱黏着他的女孩一点都吃不得疼,别人觉得像被蚊子咬了一下的疼痛,换在她身上,就像被一把刀划了一样的疼,赶紧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湘萌本想和祝无哀做同桌的,但她个子不高,老师把她安排在第一排,而身材高挑的祝无哀坐在了后面。
虽然不能紧挨着祝无哀。
但坐在第一排,自己面对的,就只有老师的目光,令自己感到压抑的人群都在身后,大大减轻了湘萌的压力。
一开始,有好多人凑过来跟湘萌说话,虽然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说不了,但见到围过来的人们的,她心里还是紧张得不行,大大的眼眸里满是不安。
大多数人见她不理人,都会知趣地离开,只有一小部分,会阴阳怪气地议论她,她压根听不见,也没发现死鱼眼少年恶狠狠地瞪着那些阴阳怪气的人,为她出头。
阿爹担心湘萌,请了人接送小女儿上下学,湘萌拒绝了,她才不要一个陌生人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呢,阿爹没办法,只能暗中联系祝无哀,请他担当此任。
除了上课时间和在家的时候,湘萌基本上都和祝无哀待在一起。
有天,祝无哀去英瑜学院旁边的果茶店里买柠檬果茶,湘萌站在路边等他。
一道瘦弱的身影凑了过来,红裙女孩赶紧低下头,靠近她的瘦弱少年也垂下脑袋,好像张开嘴巴,说了什么。
听不见声音,也说不了话的女孩摇摇头,示意对方自己听不见。
瘦弱少年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狼狈地跑开。
湘萌没有看清这个人的脸。
好看的眉眼涌上阴影,心想那人再不离开,就捡起地上的石头打跑他。
湘烸成为英瑜学院的老师,但是,有很多学生都不喜欢他,因为他掌握不好严与慈的度,放任学生的时候,过于放任,严格要求学生的时候,又过于严格。
他遭到好多学生的投诉,被院方警告了几次,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却始终都对自己的学生严格要求,同学们被压得喘不过气,教学效果越来越差。
终于有一天,祝无哀率先站起身来反抗他,事情闹得很大,湘烸被解聘了。
阿爹和祝无哀闹了矛盾……
湘萌既伤心又害怕。
她和同学们都知道这不是祝无哀的错,她担心阿爹以后不让自己接近祝无哀了,更害怕祝无哀因为阿爹不理自己了。
祝无哀被魏副院长罚去后山劈柴、挑水、面壁思过,半个月后才回来上课。
一想到祝无哀受罚是因为自己的阿爹,湘萌心里满是惭愧,不敢跑去找他。
灵术概论课,祝无哀拿起同桌的作业在抄,却被魏副院长发现了。
湘萌心想,要是待在后山受罚,他的作业也不会堆积如山了。
想着想着,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兴奋地冲出教室,湘萌伏在桌子上,准备等人们走得差不多了,自己再离开。
祝无哀坐在她身边,像她一样伏在课桌上,侧过脸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询问她为什么红着眼睛。
没想到女孩哭得更厉害了。
祝无哀慌了,借助灵能得知湘萌掉眼泪的原因,满眼温柔地看着她。
“你是你,你阿爹是你阿爹,咱们依旧是朋友,不会因为我和你阿爹之间的事情发生任何改变的。”
祝无哀将自己的意思准确无误地传达给梨花带雨的女孩。
湘萌露出笑容。
却还是眼泪水汪汪的。
祝无哀比划道:“虽然我能读懂你在想什么,但我还是读不懂你呢,明明笑了,为啥还要掉眼泪呢?你这个爱哭鬼。”
湘萌抬起小脸,抬起左手,拇指和食指叉开,贴于唇部,五官精致的小脸摆出萌感满满的“呆相”。
祝无哀知道,这姑娘在说他是笨蛋,曲起指头想赏她一个“脑瓜崩”,但想到她吃不得疼,只好作罢。
“饿了饿了,吃饭去。”
他提起书包离开。
女孩笑颜甜甜地跟在他后面。
……
对湘萌而言,少年是她溺入她所厌恶的现实生活的唯一稻草。
紧紧抓紧这根稻草,她才能避免在挤满陌生人的世界里窒息至崩溃。
兴许会有很多人批评她没有自我,过于依附他人而活,可是,如果没有那个让她产生深深依赖的少年郎,她可能终此一生,都不愿意踏出小小的屋子一步。
时光如水,湘萌每天的生活,都少不了长着一对臭死鱼眼的某人,仿佛她的整个世界,只够容纳两个人。
小时候经历的事情,让她对生活,对这世界的大部分人丧失了美好的期待。
她听从阿娘的话,不去怨恨所有的人,但她始终没有办法轻易接纳他人。
井水不犯河水,是她心中最理想的与人交往的方式,她不想主动去招惹别人,也不想别人闯进她的生活。
持有这种念头的女孩,无形之中养成了一种强烈的疏离感,名为“对影”的灵能,更加加剧了这种疏离感。
当然,某人是例外。
期末,体能训练,负重三千米的环节,男生一组,女生一组。
女生跑的时候,会有一些男孩子拿着毛巾、水,给跑道上的某个女孩加油。
祝无哀知道湘萌身体羸弱,不像班里的其他男同学一样,喊着自己在意的女孩的名字,给对方加油助威,而是备着毛巾和水,沿着跑道外围,和湘萌一起跑。
湘萌心道:“哀哥哥,你傻呀,现在你跑累了,等下你怎么办?”
祝无哀摇摇头。
示意自己有的是力气。
湘萌心里清楚,哀哥哥陪着自己一起跑,是不放心自己,万一不小心摔倒啥的,他可以随时在自己身边。
用具体的行动,代替口头上的关心,是这个温柔少年郎的一贯作风。
到了男生组负重三千米的时候,湘萌坐在跑道旁边,目光紧紧跟随着祝无哀。
虽然身边挤满了不熟悉的女孩子,但她不像平常一样选择无人的角落里待着,只因为在这里,可以近距离地用其他人听不见的声音,给祝无哀加油。
每次跑到湘萌跟前,祝无哀都会朝她招招手,而女孩,则回以甜甜的笑容。
眼里只有他一人。
期间,祝无哀发现,有个瘦弱的家伙像在跟他较劲似的,不管他跑快还是跑慢,那家伙都跟他保持着一样的速度。
祝无哀跟湘萌招手示意,那家伙也抬起了头,黯淡的眸子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仿佛听到了湘萌喊着他的名字,给他加油,
这家伙叫什么来着……
嗯……
鹿失?
对,就叫鹿失。
祝无哀感觉,名为鹿失的阴沉少年怪怪的,好像跟湘萌之间有什么联系。
而且,他对祝无哀有种莫名的敌意,像把他当成敌人似的。
“难道我以前得罪过他?可我根本不认识他,甚至没跟他说过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