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个早上的晨读,大家的肚子也早已是敲起了鼓。同学们从抽屉里掏出饭缸儿和饭盆儿,操起筷子,赶鸭子似的一股脑的向学校大食堂奔去。
学校的食堂原本是一个大型的厂房,锈迹斑斑的钢柱和隐约可见的写画在墙上的毛主席语录向在这里工作和就餐的人们昭告着它的历史和年轮。
食堂里是没有桌椅板凳的,大家在排队打完饭菜以后,便随意找一块儿空地儿,三五成群的蹲成一圈,把饭菜拼凑在一起,一边填饱肚子,一边讨论着学校最近发生的事情。
这里的饭菜是谈不上油水的,新世纪的到来为这个小镇带来最大的变化就是更多的年轻人离开这片故土,去往东南沿海或者南方的经济发达地区寻找自己的梦想,这一去,便是很多年。很多年里,自己用在外务工挣来的微薄收入,在填饱自己肚子的同时,还要负担起整个家庭,以及即将高考的弟弟妹妹们。
这便是在刚刚实行计划生育时的中国农村,在那个家家户户认为多生一个孩子也就是锅里多添一瓢水的特殊年代,80年代左右出生的人。
这些后来被称作80后的年轻人,在后来的若干年后,一部分通过高考用知识向城市迁徙并居住下来,而另一部分,或是在高考失利后放弃尝试,或是作为家中的长兄长女,过早的步入社会,承担起整个家庭的重量。
班里除了打扫卫生的,诺大的三间房子的教室只剩下一前一后两个人。海棠低着头,一边默念一边手抄着英语单词,全神贯注,似乎忘记早已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一边时不时的望望窗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高三的座位位置是根据每次考试的排名确定的,所以基本上每个月便要调整一次。调整座位时,全班同学全部出去,然后根据排名先后依次进来挑选座位。海棠成绩一直是班里的翘楚,故而每每她都是第一个进来挑选,就像菜市场买菜,可以第一个走进清晨的菜场,在最最丰富和新鲜的菜摊儿前怎么挑完全自己决定。
海棠每次都是坐在班里第三排的最右侧靠边的位置,而夏岩则每每是在空空如也的教室里,径直向海棠所在的教室最右侧一列的最后一排走去,因而夏岩在教室的后三排人群里是有着很高威望的,这种威望从夏岩每次最先走进教室,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毅然决然的锁定那个角落时,便默默注定了。
夏岩环顾了一下教室,发现此刻就只有他和海棠两个人,便小心翼翼的从抽屉里掏出一个袋子,然后操起自己吃饭的家伙,快速的向海棠所在的位置走去。夏岩所坐的位置是和海棠在同一纵列,所以通往海棠座位的路是最短的。
夏岩来到海棠身后,海棠仍在背诵英语,书页上条理清晰的挤满了笔记。
“这是我妈煮的鸡蛋,咱俩一人一半,你三个我三个。今天很暖和,中午吃完饭,我们去学校后面的小河边一起复习吧。”说完,夏岩急忙朝门口走去,生怕一个迟疑,听到了海棠拒绝的话语。海棠放下手中的笔,望着夏岩远去的背影,露出淡淡的笑容,进而把夏岩拿来的鸡蛋包好放进抽屉,起身也向食堂走去。
在去食堂的路上,同学们都已经三五成群的吃完赶回教室,在这仅剩一百天的时间里,分秒必争的争取着穿皮鞋的权利。海棠一直是在这个时间点才去食堂的,一来不用拥挤排队,二来在大家最后一波打完饭菜,是可以花同样的钱,多打一些饭菜的,或者对海棠而言,打同样多的饭菜,是可以少花不少钱的。因为学校的食堂除了正常供应大家吃饭外,每每多余的饭菜都会被集中起来,拉到位于学校角落的猪圈。因而最后的饭菜是十分便宜的。
三月是春意盎然的时节,学校后面的小河边,柳树刚刚吐出嫩芽,抽出翠绿的枝条,像少女的长发般丝丝低垂,有风吹过,婀娜多姿的摇曳。
今天的天气正如夏岩所说,的确很好。正午的阳光驱赶走寒冷的空气,温暖的洒落在每个人的心际。海棠早早的带着书本来到了这里,一个人坐在小河边,漫无目的的捏起一块小石子儿,向泛起微微涟漪的水中丢去,原本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一瞬间斑驳陆离。
夏岩沿着河边走着,伸手拽住一根细长的柳枝撇下一节,然后轻轻扭动,不一会,树皮和包裹在里面的枝干便像抹了油一样顺滑的剥离,夏岩娴熟的抽去枝丫,留下完整的树皮,并从裤兜里掏出小刀儿,把两头修剪整齐,并把其中一头压瘪,再用小刀削去一圈的老皮儿,一个喇叭便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