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若童重新坐回蒲团，眉头微皱，没了平常的洒脱。

沈青一言不发，他大概能猜到，师傅心底在想什么。

师傅左若童在外人眼中，或是洒脱，或是超然，总归是超凡脱俗的模样。

但只有本门弟子才知道，传说中的大盈仙人，其实是很细腻的人。

他会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前的错误，反思、改变自己，也会用心去理解身边人的想法。

可有些错误，是无法挽回的。

沈青这样的人，或许会在引以为戒后，将错误放到一边，但左若童做不到。

“您感到迷惘了吗？师傅。”沈青看着沉默不语的左若童，轻声问道。

左若童抬起头，徒弟略有些青涩的脸，在他眼中逐渐模糊。

时间似乎回到五年前，自己看到少年那冠绝古今的天赋时，心底的期待和激动。

若是再来一遍，他能意识到，那份期待种下的种子，竟能在短短五年后，就开花结果吗？

对于沈青的话，左若童下意识想否认。

他很清楚，自己不仅是三一门的支柱，同时也是所有人看得着的信念。

可犹豫片刻，他还是点了点头：“是啊。”

“青儿，还记得分别之时，我问过你的问题吗？”

“记得。”沈青点了点头。

当日镇外桃树下，左若童曾唤了他一声道友，他又怎会忘记？

左若童顿了顿，他明明心底有了答案，但看着眼前的徒弟，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如今的答案呢？”

沈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那师傅，您还记得入门那日，您与我说过的话么？”

入门那日？

左若童顿了顿，他又如何不记得。

可时至今日，他却怎么也说不出那句...

“自有后来人。”沈青看着左若童，轻声道：“师傅，我就是那后来人。”

“无论是过去、现在...或是不可知的未来...”

“我的回答一如当日。”

左若童愣住了，平生第一次，他竟因为旁人的求道之心过于纯粹，而感到不解。

似冲、澄真他们走得不远，看不清心底的执念，也看不破前路的迷雾。

可沈青已经走在了他的前面，为何还能这般，是因为自身的天资和实力，所带来的底气么...

“这样么。”左若童低头沉思片刻，忽然摇头失笑：“哈哈哈哈！”

“真是狼狈，我左若童竟也会有这幅姿态。”

沈青也不打搅，就在一旁静静候着。

直至片刻后，待左若童重新恢复往日的气度，他才开口道：“师傅，逆生之路太过凶险，一步踏错，就没了回头路。”

“弟子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了乱您道心，只是想把路修平整一些，让师兄弟们走得更加安稳。”

他一直清楚，后山有几位三一门的前辈，一直是师傅的心病。

那几位前辈在突破之时，出了岔子，导致如今连生活起居都需人照顾。

虽然包括那些前辈在内，大家都觉得，这只是逆天之路应有的凶险。

但心思细腻的左若童，一直觉得这其中有他的责任，许多年后都无法释怀。

沈青顿了顿，再次说道：“也让那些不慎跌倒的前辈，有再来一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