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沉默了下来。
林焰一手按住祂的脑袋。
另一只手，迎空一握。
照夜神刀自行飞来，落入手中。
他的刀，即将落下。
“本王被算计了。”山君低沉着开口。
“十八年前那一任镇魔司校尉，炼气境的修为，如何算计得了你？”林焰平静道。
“这场算计，不是在十八年前开始的。”山君眼神黯淡，说道：“本王当年还是一头大妖时，就埋下了祸根。”“……”
林焰并没有感到意外。
死祭改活祭，是从十八年前开始的。
吃掉这一整个庄子的百姓，是月余之前的事。
可是在十八年前，更早的时日里，长达百余年的岁月，祂算得是安分守己。
虽然以死去的人族，作为血食，但这一件事，却也是在圣盟默许的范围之内。
“当初本王修行大成，献宝物于上一代的镇南王。”
山君说道：“那个时候，本王畏惧于镇南王，畏惧于圣盟，所以是真心想要庇护一方人族，以求共存，并借此获取香火，助益修行。”
祂低沉着道：“但人族的香火，有很多的杂念……在这诡夜之中，本座跟当年，大不一样。”
林焰目光微凝。
从人族的角度上来看，诡夜的影响，极为可怕。
常有人族的强者，因为诡夜而失控。
但对于人族而言，似乎极少有妖邪，因诡夜而失控。
可是细想一番，对于人族而言，失控的症状，便是神智癫狂，或者肉身崩溃。
然而，世间绝大多数妖邪，本就穷凶极恶，其肉身形体也未必稳固。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失控？
如这位山君，当年或许是清醒而克制的，今日却也是肆意妄为，无所顾忌。
“当年献给镇南王的宝物，是本王还是一尊大妖时，偶然获得的。”
山君说道：“得到那宝物之时，偶然听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有一尊至凶至邪的水中邪祟，修行千年，超越品阶，还未大开杀戒，便被镇南王灭杀。”
“第二件事，老镇南王收留了妖魔域当中，一尊争夺领地失败的老迈妖王。”
“那头妖王，以血脉之力，渗透一方，作为领地，答应了庇护人族！”
“所以本王超越品阶，成就一方妖王之后，就以宝物，进献上一代的镇南王，表明心迹。”
祂说到这里，沉寂了下来。
林焰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冥冥之中，受到引导，幕后有黑手，在推着你走……那件宝物，是给上一代镇南王的陷阱？”
“目前看来，应是如此。”
山君应道：“但那位老王爷，听闻本王要庇护一方百姓，显得颇为欢喜，非但没有收下本王进献的宝贝，还赐予了本王，关于香火方面的神通秘术。”
林焰微微点头。
宝贝没送出去，这头虎王留于己用。
但这宝贝有问题，就成了祸根。
山君低沉着道：“十八年前的镇魔司校尉，知道这宝物所带来的隐患，所以他故意用活人，害了本王。”
百余年光景，祂只接受死祭。
但这恪守百余年的准则，在吃掉活人的一瞬间，便荡然无存。
对祂而言，“节俭”多年，一时“奢靡”，便忍不住了。
从此，死祭改活祭！
祂一心只为了活祭。
而历代校尉，两任庄主，则是为了祂这尊妖王所赐予的机缘。
“十八年前死祭改活祭，但活祭这些年，你也算克制，未曾竭泽而渔。”林焰沉声道：“可又为何在月余之前，吞掉了整个庄子？”
“两个月前，有一个自称‘天人’的造景神主，说本王身具神兽白虎的微弱血脉，被某个‘大人物’当作了炼丹的材料，已经被养了将近两百年的光景。”
山君沉默了下，说道：“两百年前，本座只是大妖，便被盯上了……十有八九，便是当初想要借本王，算计上一代镇南王的幕后黑手！”
“这个所谓的‘大人物’，一直在等着本座成就天妖，想要抽取本座的‘祖血’！”
“根据那位天人所言，那个‘幕后黑手’遭了厄难，已是等不及了。”
“等三年之后，祂将会出关，无论本王是否成就天妖，祂也都会来收割‘药材’！”
停顿了下，山君又道：“本王没得选，只能吃掉这千余人族，以求提早凝练祖血，成就天妖。”
“若是不吃掉这千余人，再过十年，本王也未必能凝聚祖血……放在三年后，面对那个幕后黑手，毫无活路。”
“若是眼下，能成就天妖，逃离这里，销声匿迹，也许能逃过一劫……再是不济，三年之后，还有一战之力，有自保的希望。”
山君这样说来，颤抖着道：“说到底，是你们人族，不给本王一条活路！”
“……”
林焰叹了一声，说道：“本座传你一个法门，切割道场，让这片地界，今后仍然可以成为人族栖息的‘净地’！”
“你还是要诛灭本王！”山君狞笑道：“却妄想让本王死后，继续守护人族？”
“留你一缕神魂不灭，数百上千年后，能否有复苏的希望，全看天意。”林焰平静道。
“万中无一的渺茫希望吗？”山君沉寂了片刻。
“好过彻底灰飞烟灭。”林焰说道。
“当真不能饶过本王？”山君迟疑了下，再度开口：“本王可以当你的坐骑。”
“这千余条人命，以及十八年来的活祭，总该有个交代。”林焰说道。
“……”山君沉寂了片刻，说道：“从山王庄走出去的镇魔司校尉，以及上一代庄主，还有那个逼得本王吃掉整个庄子的幕后黑手，你会怎么做？”
“只要一切属实，从山王庄走出去的这批人，全都要死。”林焰缓缓说道：“至于那幕后黑手，如果他当真不择手段，拿人命填饱你，来得到祖血……本座不会放过他！”
“你有这个本事对付他？”山君不由得问道。
“不论他是人间武圣，还是一方圣主，只要该死，就得要死。”林焰说道。
“你尚未成就人间武圣，竟有这等魄力？”山君默然片刻，说道：“但诛杀圣盟的强者，你有这个资格？”
“本座此行，前往圣盟赴任，位列高层之一。”林焰平静道：“这个分量，够了没有？”
“本王可以切割这片地界，成为人族的净地。”
山君终于彻底放弃挣扎，颓然无力。
片刻之后，祂以人族秘法，切割道场，存于头颅之中。
随后便见猛虎抬起头来，口吐人言，沉声道：“希望你记住今日所言。”
“嗯！”
声音落下，照夜神刀骤然落下，斩落了猛虎的首级。
就在刀光落下的一瞬间。
山王庄之外百余里处，四面八方，皆有光芒浮现，迅速临近。
万千箭矢如雨！
箭矢之上，符文绽放！
“大胆狂徒，竟敢屠灭山王庄！”
“……”
林焰握着照夜神刀，微微摇头，有些失望地道：“这栽赃的手法，太生硬了……”
他抬起头来，低语道：“但用来惹怒我，倒是足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