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曲松穿一件雪青色素缎夹袍,腰间系着朱红绦带,一应佩饰挂件皆无,头上也只用青玉簪子束发,虽是很家常的穿着,却不掩他眉目峻朗,气度从容。
曲松作为表兄,向来对陆嘉月这位表妹的关怀疼爱并不逊于同胞的亲妹曲英,如今陆嘉月虽又重活一世,每见了曲松,仍是情不自禁地从心底里觉得亲近。
于是忙见了一礼,甜甜笑道:“哥哥来了,今日怎的没去院部衙门?”
曲松在铺着彩缎软垫的椅子上坐了,面上笑意晏然:“今日休沐,不必去衙门里。”
曲松颇会读书,年少有才,二十岁上便已金榜题名,后殿试时又因学识出众,容貌峻朗而得天子青睐,钦点入翰林院为侍读,翰林院三年一散馆,出了翰林院,曲松又入了通政院,如今已官至正六品的通政知事。
前世里陆嘉月偶尔听曲家的人私下议论,说曲松其人满腹才学,生性沉稳内敛,却又最是圆滑世故,是一块混迹官场的好材料。那时陆嘉月还不高兴,觉得“圆滑世故”四个字玷污了曲松,然而后来曲松步步高升,官运亨通,才可见旁人所言并非全是曲解。
官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要想出人头地,光有满腹才学是远远不够的。
可是即便曲松后来官居要职,曲家也未能因此而逃脱噩运。
想起这些,陆嘉月心中不禁又是一番感叹。
大丫鬟春霞倒了茶来,曲松接在手中,笑道:“不知母亲在与月妹妹说些什么体己话,瞧月妹妹的样子倒像是有心事。”
孟氏笑道:“方才正说起她父亲,大约是又想她父亲了,都怨我,不该提的。”
陆嘉月自然不能说什么,只微笑道:“姨母却是猜错了,我只是在想午饭有没有水晶粉蒸丸子吃罢了。”
“这孩子,一个水晶粉蒸丸子,也值得想成这样?”孟氏满心里只觉陆嘉月可怜可爱,忙不迭地吩咐莲香,“快打发人去告诉小厨房,午饭要一个水晶粉蒸丸子,还要一个鸡丝炒银芽,英儿爱吃,余的菜你让小厨房看着做就是了。”
“母亲怎的也不问问儿子午饭想吃什么菜?就只顾着疼两个妹妹。”曲松见孟氏高兴,也跟着凑趣。
孟氏笑着睨他一眼,“都是有妻室的人了,还吃两个妹妹的醋。”
曲松但笑不语。
正说着,曲英也进来了,一见了曲松便笑道:“哥哥不在屋里,原来是到母亲这里来了,”说着指了身边的丫鬟红绡手中提着的朱漆描花食盒,“嫂嫂说这是哥哥特意为月妹妹留的,所以我就顺道带过来了。”
孟氏便问食盒里装的是什么,曲松笑道:“倒是差点儿给忘了,昨日有个同科好友送了我几样糕点,说是他家新聘的江南厨子做的,滋味甚是地道,我想着月妹妹多年居于江南,必是吃得惯江南口味,就给月妹妹留下了。”
陆嘉月满心里只觉得温暖感动,却说不出话来。
几样江南口味的糕点罢了,原不值什么,偏曲松这样整日忙碌于官场之中的人,还记着她这个表妹曾居于江南,将这等吃食小事也为她放在心上。
待陆嘉月向曲松道了谢,曲英笑吟吟道:“咱们家的小厨房虽说是手艺好,也能做江南风味的糕点,却只怕不及这个做得地道。”
陆嘉月闻言,忙吩咐丫鬟们将食盒里的糕点摆出来,又亲自给孟氏和曲松斟了热茶,四人喝着热茶,吃着糕点,说说笑笑,倒也是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