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水乡。
韩家村。
晨曦穿过林间的缝隙,打在石墙之上,里正韩柏弯着腰,背负双手,顺着山间小道,不顾裤脚被雨后的露珠打湿,面泛一丝忧虑,回到了自家小院。
抬眼见炊烟袅袅,鼻尖满是粥水的浓郁味道。
“老头子,回来了,吃饭吧。”说话的是一名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老妪,她捋了把鬓边斑白的头发,顺口又问了句:“地里还好吧?”
“还行,昨天晚上没有野彘到田里打滚,后面可得注意些,这稻子,眼看着就要黄了。”韩柏摇了摇头,简单回了一句,这农人,一年当中最紧要的就是这个时候,不能让之前辛辛苦苦育苗插秧的心血白费,多花些功夫看着总是没错。
三个儿子已经分了家,他倒是尚有两亩位置不错的水田,靠着里正的位置,家中确是有点余粮,至少不会让自己和老婆子张氏饿死。
韩柏呼噜噜喝着粥水,张氏靠在窗户边,借着早上的阳光,琢磨着针线活,旋即停下动作,抬起头问道。
“韩烈家老娘丧事已经妥当了吧?”
“差不多,村里乡亲帮着忙,韩烈又惹上了人命官司,只能简单办一下。”
张氏闻言,眼神稍微闪烁了下,紧接着压低声音,似是害怕被人听见,但是又按捺不住诉说的欲望。
“韩烈那一脉,好像就他一个了吧,倒是有个小叔,也是混不吝的性子,离家十余年没听到消息,那两亩水田.......”
砰!
却见韩柏猛然将筷子拍在桌上,面色不愉:“你个妇道人家,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张氏被这番动静一惊,稍有畏惧,片刻后方才嗫嚅道:“这韩烈眼看着就要砍头,这两亩上好的水田,要是没人看顾,可就荒了,再说,总不能让王员外占了便宜吧......”
一时间,屋子里面安静的只能听见外面山间的鸟鸣。
韩柏没有说话,他很明白自家老婆子的意思,无非就是韩烈家无人,借着里正以及族长的位置吃绝户,妥帖点的办法就是纳入族田之内,族里人都能沾光,如此一来,想必无人反对。
只是,妇道人家终究是眼皮子太浅,韩烈至今没有判决下来,关在牢里面,而且,前日还得到知县恩赐一日回乡尽孝,是死是活还难说的得很,要是现在就表现出来对这两亩地的想法,莫说就是眼下没判,哪怕是判了,也不敢动手,韩烈这小子,只要没死,若是发了狂,自己这把老骨头,又能挨得住几下?
为什么赶去县里报信,不就是想着在韩烈那里卖个好,记得自己的恩情,村里人也无话可说,如此尽心尽力,后面办起事来,才算便宜。
只是,王员外......
“王员外,哼。”韩柏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不过是靖康年间从北边逃过来的破落户,祖上恩荫的官,早就没得当,眼下只能搞什么贫富相济,可韩烈家根本不缺钱,随便去山里猎个野兽,换了铜钱,怎么也能挨上半月,韩烈这小子又是个能吃苦的,两亩水田,一个人打理起来利索的很,这田和王员外有啥关系......”
说罢,韩柏却是失了吃粥的兴致,随意一口将粥水饮下,抹了抹嘴巴,出了屋子。
和这妇人,说不出什么道理来。
昨日下了一场暴雨,溪流潺潺,韩柏背着手,心里暗自盘算。
之前在屋内,对着自家老婆子,不好说的直白,实际上,自从王员外这一脉扎根之后,这韩家村的水田,倒是不少入了对方的手里,靠的就是这个放印子钱的法子,吃人不吐骨头。
最近两年,和黎县尉来往颇深后,这手法,愈发粗猛,眼下,倒是没有惹到他这边,但是,往后却是难料。
在田间地头看了半晌,日上三竿,却见村口那边,慌慌张张有人过来,嘴里直呼。
“里正!”
“里正,知县来了,马上就到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