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会不断改变,总会有办法的,这一直是刘田的座右铭。
第一个符合了刘田所看见的其中一个未来,是卡莱尔那声:「放开刘田!」
(不可以。)这是刘田的第一个想法,然而当刘田还来不及厉声大叫时……
第二个符合了刘田所看见的其中一个未来,是倒在刘田眼前的卡莱尔,以及艾思蜜绝望到近乎气绝的尖叫声。
刘田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怀疑著这是否又是自己太过深入观看未来,所以开始现实与虚像不分了?不,不对,剧情不应该是这样演的,这跟刘田看到的『最可能发生的未来』完全不同。厄洛应该会被自己展现给他看的未来吓著,决定放过库伦家、放过所有人的……
不是吗?刘田麻木地想著,盯著卡莱尔起火燃烧的躯体,双腿几乎软了下来。不是吗?
厄洛微笑地握著卡莱尔的断首,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被这骇人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眨眼间,在这一刻,所有人的未来变得比水晶还要清晰。刘田抽了口气,转头望著早已加入战局的贾斯柏,全身抖得厉害。刘田甩开了自己的人,直直往他冲去。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刘田的双眼直直注视著雪地中唯一剩下的金色,感觉不到自己已经被抓住,只是很奇怪为什麼自己不管怎麼跑都跑不到他的身旁。贾斯柏不可以参与这场战争,因为不管怎麼看,他的未来都是———
喀擦。
某种近似於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切断了刘田的思考回路,切断了刘田与这个世界的连结。
刘田僵了三秒。
然后……
「贾斯柏!」
刘田的喉咙因为要奋力地嘶吼出这个名字,彷佛被撕裂似的疼痛不堪。刘田不知道自己的嘴中可以发出这种凄厉无比的尖叫声,像极了数分钟前艾思蜜发出来的。但是刘田不在乎,如果撕裂自己的喉咙可以回到五秒前,刘田愿意用手硬生生毁灭自己。
不远处的珍笑了。
爱丽丝感觉到有种空间开始龟裂的刺痛感。刘田瞪大了双眼,茫然地望著又开始飘起雪花的宽阔雪地。刹那间,刘田的时空彷佛停止了,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一阵嗡嗡声,有雪、有血,还有什麼呢?刘田分辨不出来了,只看到雪地中跪著令刘田觉得熟悉的身影,却动也不动。
「Jazzy!贾斯柏!」
刘田必须过去才行,贾斯柏不会死的,他只是受伤倒下而已,说不定是因为吸血鬼的毒素让他痛得短时间站不起来。不会有事的。
这是刘田的大脑所得到的结论。但是为什麼呢?每当自己生气或焦虑地叫他”贾斯柏”时,他总会带著投降般的苦笑望著自己,然后等著刘田捏住他的耳朵以示惩罚。为什麼这次自己叫他”贾斯柏”时,他却没有带著苦笑回过头来呢?
刘田笔直走去,除了他之外,再也看不到身旁的事物。
「爱丽丝!」罗丝莉不知何时拉住了刘田。「爱丽丝,别过去!」
为什麼要叫刘田别过去呢?如果贾斯柏受伤了,刘田必须把他拖到一旁去才行。
「放开我!」这三个字在说出口时变成了尖锐的咆哮声。
「贾斯柏已经死了!别过去!」
贾斯柏已经……
(不可以!)
死了。
(别再想了!)
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刘田的眼中缓缓地有了知觉,那种痛苦就像是发烧一样从刘田的喉咙窜起,刘田的颈部和刘田的眼睛彷佛被火灼烧似的,却没有眼泪或哭喊传出来。这种人类特有的发泄方式,爱丽丝是第一次如此渴望拥有。
『别害怕,我和你在一起。』
「那个人」温柔的嗓音在刘田的心底响起。这是他对刘田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那个人」第一次对自己食言。爱丽丝将头埋进自己的双手间,紧咬著唇瓣。刘田的思绪已经隔开了”贾斯柏”这个名字,因为总觉得如果再提起来的话,就会发生什麼不可挽回的可怕事情。
珍轻巧地掠过刘田的前方。
那瞬间,刘田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化为鲜艳的红色,接著,刘田的身子扑了过去,然后刘田什麼都记不得了。
…朦胧的光线射入了爱丽丝的眼眸,刘田感到茫然地眨了眨眼,并用手抹了一下脸,过了好一会儿后,眼前的一切开始鲜明起来。
刘田正站在一个小城镇中,天空微微地下着小雨,路上的行人并不多,青一色都是穿着有些退流行的大衣、撑着复古款式的雨伞,只有几个小孩不怕被雨淋湿而感冒,吱吱喳喳地笑闹着跑到对街。
这里有点儿眼熟。刘田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直到现在,爱丽丝才发现自己的手中握着一把大黑伞,在刘田的四周设下了乾燥的保护所。我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是爱丽丝的第一个想法。刘田试探地走了几步,步伐有些不稳,仍旧挥不去脑中昏沉沉的不适感。刘田又试着走了几步,脚下那种虚踩的感觉让刘田停了下来。
风雨开始增强了,几滴雨水狠狠打在刘田的脸上,伞都快被吹飞了。刘田四处张望着,这个小镇除了普通住宅外,转角的地方挂着一个餐厅的招牌,刘田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在推开餐馆板门的瞬间,有些幽暗的室内让刘田不住眨眼。
「你让我等了好久。」
一句非常轻柔的话,像是一滴水珠落到池畔般,在飘着小雨的街道上却如此地清晰。在刹那间唤醒了昏昏沉沉的刘田。
那句话……说话的人的嗓音彷佛令人安心的催眠曲般,而那首曲子随着音符连起了一连串的回忆。1948年那个暴风雨的小餐馆内,战争结束后短暂的平静时光和这个小镇莫明地契合,爱丽丝有种自己正身处1948年费城的错觉。那时候,是不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让我等了好久。』刘田的脑海中响起了自己愉快却略带责难的高亢嗓音。
『我很抱歉,女士。』对方听起来有些吃惊,却故做镇定地道了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