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吉问道:“既然铜钱少了,那制造铁钱也不错呀,只不过重了一点罢了。”
殷单道:“哪里有这么简单。首先,铁钱容易磨损,容易生锈,要是一枚铜钱能流通一百年的话,一枚铁钱可能不到三五年就已经磨损得完全用不了了。还有,铜矿抓在朝廷手里,私人偷铸难度极高,可铁矿太多,朝廷肯定控制不了所有铁矿,有人偷铸怎么办?必然会对市面上的铁钱造成冲击。就算没有铁矿,农具、兵器、盔甲等等,只要收集起来就能融了铸钱,只是麻烦了一点罢了。”
他继续道:“这还是最不可怕的。”
于吉瞪大了眼睛:“还有更可怕的?”
殷单苦笑了一声:“开发铁矿不是一蹴而就之事,钱监为了完成任务,首先就会清理武库那些生锈的武器、盔甲,而真执行下去的时候,谁还管武库里面的是新的还是旧的,全部上交。还有,我想下一条法令必定就是,收缴百姓的铁具。”
“当铁器、武器、盔甲全部没收之后,要是外敌来了怎么办?将作监有本事第一时间找来足够的铁生产武器和盔甲吗?”
三人张口结舌。
经他一番分析,终于有了初步的了解,这铸造铁钱,分明就是饮鸩止渴。
还没等他们消化完全部信息,法令已到:
滁州城收缴所有农具,每五户人保留一把菜刀、一把锄头、一把剪刀,其他的例如凿子、斧头、火钳、钉钯等等全部上缴,由官衙主导,各县、镇、乡、里全部都要配合。
殷单抬头看去,只见一朵乌云飘过,掩住了太阳,不禁叹道:“要变天了。”
乐鱼道:“怪不得要咱们全留在这里了,这是生怕有人作乱,随时要咱们出动呀。”
镇魔卫的人在城里也是有家庭的,这个时候,人心惶惶,都想出去,可铁千户的两名亲随把大门给堵死了,还下了死命令:谁敢离开,就开除谁。
这可比杀了还难受。
要知道,镇魔卫是金饭碗,即使外面再乱,他们还能保着一家人的平安,可要是真被开除了,那可就任人宰割了。
所有人都坐立不安,不时蹿出大门倾听动静,很快,外面传来了尖叫声、打骂声、哭泣声,让人心惊肉跳。
又过了一个时辰,整座滁州城就像是活了过来似的,无数声音不绝于耳,还不时传来“杀人了,杀人了”的叫喊声。
殷单也倾听了一会儿,最终苦笑了一声,回到桌子与南宫选对饮。
他是不在乎,反正对这朝廷已不抱什么希望。南宫选则是无所谓,就算怎么闹,也不可能闹到他们南宫家。
以茶代酒,一杯接着一杯,越喝越苦。
终于,南宫选一把砸下茶杯,怒道:“不喝了,外面都不知闹成什么样子了,咱们是在这里当鸵鸟呀。”
殷单道:“想开一点吧,就算出去,你又能干什么呢?整座朝廷机器已开动起来,你敢挡在前面,不过是一只螳螂罢了。”
南宫选泄气地躺在椅子上,半天都不想动弹。
还没等外面有什么结果,张士麟回来了。
这个壮实的胖子脸上阴晴不定,像是满腹心事,就连书记官向他行礼也忘了还礼。
他是机械性地坐到高堂之上,在他无意识的注视下,所有下属陆陆续续都站在了堂下。
良久,张士麟才重重吁了一口气,眼神渐渐聚焦。
他扫了台下一眼,才缓缓道:“朝廷的法令大家都知道了吧?”
没人应他。
他也没有追问,继续道:“今天有一个特发任务。一条从潞州过来的货船在永定渠的云相泽那里抛锚了,船上的船主、舵工、所有水手全都失踪了,卫里怀疑是诡谲作乱,故此,我亲自带队,召集十个人共同前去。”
乐鱼大声问道:“这艘船,运的都是铁矿石吗?”
张士麟一怔,接着骂了一句:“让你小子猜中了。”
南宫选不解,低声问道:“你是怎么得知船上的是铁矿石呢?”
乐鱼得意洋洋,笑而不答。殷单插口道:“如此当口,如果不是铁矿石的话,镇魔卫不会出动那么多人。”
“哦,原来这样。”好奇宝宝这才下线。
张士麟扫了一眼,道:“我喊到名字的,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