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你想怎样?——若论武功,现下的你,完全不必忌惮我,那么你忌惮的,究竟是什么呢?”杜圣心悠然的声音带了一点压迫。
龙啸天怔住。
打从他进阎罗谷开始,对杜圣心的感恩与屈从便成了他的枷锁,渐渐的,他变成了一具没有自我的木偶。
既便是之后“逃”出了控制,对阎罗谷的愤恨和畏惧,还是魔魇般日夜紧逼。人言“久负大恩反为仇”,多么残酷可笑的验证。
当一个人害怕一样东西的时候,或者屈从,或者拼尽全力去毁灭——就像大多数人都会设法打死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蛇!
龙啸天不想再继续木偶般的生活,于是杜圣心就成了他眼中的“蛇”!
或许,这才是他“除魔卫道”的真正根由!
“我究竟在忌惮什么?”龙啸天心中一片冰凉。却原来自己在杜圣心眼中,还是如此地卑微可怜,他心底所有的秘密都不值他一笑。
他渴望自由,却也发现,只有当哪天他真正不再畏惧这条“蛇”时,他才能找回自己!
现如今,杜圣心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能不能超脱,完全得靠他自己。
时间在嘲笑他的怯懦中一丝丝溜走。
杜圣心侧回头,瞟着他蔑笑扬眉。
龙啸天蓦得一咬牙:“好,我决定了!还是跟着你!但我不会再听命与你,这么多年,我从阎罗谷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不想再做个没脑袋的木偶。”
他的声音坚定。杜圣心的脚步似乎顿了顿,随即那种迫人气势无形中消淡了许多。
“你决定跟着我,却也是为了监视我吧?”杜圣心漫不经心地点头:“也好,黄泉路上,你虽不是个好旅伴,但有个熟人一起,总也好过独自上路!”
龙啸天冷笑:“这样的话出自你口,我可以表示怀疑吗?”他无调的声音开始变得戏谑。杜圣心嗤笑不恭:“你奈我何?”
龙啸天突然泄了气般长叹一声。
也许在杜圣心身边的人,他是最幸运,也是最无助的一个。
黑夜中远方的灯火,永远是行路人的向往。此时那向往联成了片,炫烂中渐渐清晰了人声。
背后的小道隐没在夜色中,脚下踏着通往那片灯火的坦途,高插云天的城墙抬首可见,昏暗中龙行巍伟。
不时有一两个近郊夜行的农夫,惊动得栈道两侧松林中栖息的禽兽索索响动。两个并肩行来的陌生客拦住了一名挑担的樵夫,白衣高者背手止步,另一人上前探问。樵夫指了指高高的城墙,摇手离去。
“看来今晚进不了城了。”龙啸天目送樵夫远去,叹息道。
杜圣心斜睨晦淡月光下山一样的城垛,忽而转身,大步循墙向东行进道:“前面或许还有城门未闭。”
龙啸天默立半晌,本能地转脚跟了上去。两人不紧不慢沿墙根行出里许,果真在东墙脚下见到了一洞未闭的侧门。
门洞不高,粗木框梁,油漆已剥蚀大半。门槛没在枯草之中,满布斑驳锈痕的门环套拉着,显已废弃多时。
杜圣心缓步至这门前停下,情不自禁抬起左手,伸指轻抚门上锈环。抿唇微挑唇角,眯眼仰望月色下苍冷阴森的门楣,面上显出一种久违的喟然。
龙啸天煞是惊奇地打量他道:“这里还真有一个门,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