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知道,这些血罪灵...毕竟不是他们。”黄泉道。
“在你看来,这件事没有意义吗?”老者问,但很快便又说道,“但有些事即便没有意义,也总是要去做的。”
“......我可以帮你。”沉默了一会的黄泉忽然道。
“为了什么?”
“虚无的意义...那同样是我的所求。”
“...也对,常人怎么可能踏足此地呢?”老者轻轻念叨着,“谢谢你,陌生人。祝你能在这趟旅途中找到答案。”
“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黄泉道,“诚然,血罪灵的行为,乃至他们的一生,在我们的视角下都毫无意义。可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正是逝者们期望的结果,我们还应令它做出改变吗?”
“这是一个好问题,也很难回答...至少,我不知道答案。”老人回答,“但我知道的是,总有一天,我也会与世长辞。我发自内心地希望,在那个时候......会有人在我的坟前,也献上一束花。”
......
距谐乐大典开幕前,9系统时。
我做孩子时,话语像孩子,心思像孩子,意念像孩子。
既成了人,就把孩子的事丢弃了。
记忆中,金色的光透过窗棂,照耀在自己身上,天环族的仆从跪拜在自己面前。
“求您降幅,希佩尊贵的代言人。”
他的声音如此可求,于是自己便予以回应——上前来吧,家人。我已恳请祂与我等同在——星期日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的。
“谨遵您的意志。”他回答,并忏悔,“我侍奉苜蓿草家系近十年,始终勤勉认真,从不惫懒,以同享谐乐为至善。然而就在昨日,我犯了错。为家主准备晚宴时,我不慎将餐点碰落地面。
“出于懈怠,我慌称全部安排妥当。虽然家主已将我辞退以示惩罚,但我依旧寝食难安,担忧恶的种子在我心间生根。我特此向您告解,以求赔补我的罪过。”
“你的内心是否对此痛悔,定心改过?”
“我发誓。”
“你是否已用心省察,将所有罪过告说明白?”
“我发誓。”
“你是否愿意身体力行,领受罚赎?”
“我发誓。”
“很好。向其他家人展现热心、勤行善工、如此便能与家族重修旧好。平安回去吧。”
“赞美希佩。也感谢您,尊贵的代言人。”
于是那天环族人便离去了。
在星期日的记忆里,有那么一段时间,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他总是在倾听完之后说:
“...请下一位上前。”
“我、我全心全意地向您忏悔...请务必原谅我!”这是一个慌张的逐梦客。
“请你安心,我已恳请祂与我等同在。只要您心地诚实善良,就一定能得到宽恕。”
“哦!哦,好...其实,我是偷渡来匹诺康尼的。为了买到船票,我把家里能卖的全都卖了,房子,土地...还有,两个孩子......”
“嗯...请你继续。”
“继续跟在我身边,他们肯定会饿死,至少做奴隶还能混口饱饭吃。要是、要是我在这发达了,我立刻就去把他们赎回来,好好抚养长大......
“结、结果我被猎犬家系的发现了,他们在到处抓我...我还想把孩子们都给接过来呢!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家族愿意包容所有人。我会转达猎犬家系停止搜查。从此往后,你无须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谢谢,谢谢!我会努力工作,争取早日把孩子们赎回来,加入家族,赞...赞美谐乐!”
于是那人欢天喜地地走了。
星期日记得自己那时候的工作,安抚他人,帮助他人...哪怕他并不清楚,那些人是否真的需要安抚,真的需要帮助,哪怕他清楚那些人不需要安抚,也不值得帮助。
他只是在那人离去后说:“...请下一位上前。”
这次上前来的,是一位皮皮西人富商:
“好久不见啊,匹诺康尼最受瞩目的男人,橡木家系的次任家主...星期日先生?”
他口中毫无尊敬,语气满是戏谑。
“...我已恳请祂与我等同在,可以开始了。”
“行吧。就按规定的流程来——咳咳!我犯了错,请宽恕我的罪行:我在早饭的时候浪费了半块披萨...还有一瓶苏乐达。
“就这些,没别的了。你是不是还有词要念?搞快点,我赶着去看机动球比赛呢。”
“你...是否愿意补赎善工,以偿清你本应受到的惩罚?”
“罪罚?开始装圣人了,哈?告诉你,家族没资格审判我,你更不行。
“你们家族的那点事谁不知道?忘记钟表匠了?去你的吧,鸡翅膀脑袋,我可不吃你们这套。偏偏那帮逐梦客得了,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以后啊,念那些经文前,先好好想想......橡木家系能有今天的地位,你能做在这,衣食无忧,高高在上,俯瞰所有人,靠的究竟是什么?
“今天告解的时间够我进同谐乐园了吧?那我走了。希望你成功当选,哼...别让我赔本啊。”
总有一些自己为摸清了规则,在体系内如鱼得水的人,他们缺失信仰,缺少尊敬,缺乏同理心,最擅长表现得对一切都不在乎,扯起虎皮,让自己变得高高在上,仿佛一切在面前都不过尔尔,却从不自视,他们那自己遮掩起来的身体与灵魂,正如这家族的体系般肮脏且千疮百孔。
星期日只是沉默,长久的沉默,然后说:“...请下一位上前来。”
三重面相的灵魂啊,敬请聆听我的发问......
如果强者的权势财富能掩盖罪行,谁能对他们予以裁决?
如果弱者为延续生存需不惜代价,谁能为他们予以担保?
如果至纯善的灵魂都会犯下过错,谁能给他们予以宽慰?
若“以强援弱”果真是乐园的根基......
又是谁徒留他们在苦难的人间哀号?
又是一场如梦般的涌现,过往的记忆呈现出光怪陆离的斑斓色彩,一切都在脑海中冲撞,直到知更鸟的声音将自己唤醒,星期日才意识到,他又一次完成了梦境的穿梭,此刻来到了黄金的时刻。
“哥哥...哥哥......?哥哥...你还好吗?”
看着妹妹担忧的目光,星期日摇了摇头,用力在嘴角勾起微笑:
“...没事。可能是工作太久,又从流梦礁返回,有些不适应。过会应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