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快圆了,在天上晃来晃去,黑衣人蒙着面看不清样子,两道寒星一般的目光摄人心魄。红棉看着他一个劲地在不远处挖东西,她企图从那一举一动之中去拼凑一个熟悉的模样。头晕,睁不开眼了。
过了一会儿,红棉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蒙住了脑袋,眼前彻底黑了。再然后红棉又听到了那锄头锄地的声音,因为躺在地上,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砰砰心跳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越来越恍惚,就像来自梦中。
他要干什么?把自己活埋了?为什么她好像听到了一阵哭声呢?
他在哭吗?那哭声很压抑,很悲伤。
卢阳,蒙面人,哭声,铁锹刨土的声音,这是红棉临睡前的最后几个印象。为什么要告诉她他的名字呢?为什么?
黑洞洞的,要窒息了,冷得要命,有虫子在啃自己的脸。真的被活埋了?好丢人啊,临死前她还冲着那人求饶,还带着哭腔。脸上痒得要命,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黑洞洞的,要窒息了。
红棉大叫,竟然被自己的叫声给吓醒了。她猛地起身坐起身来,什么东西从脑袋上滑落,竟然能看到东西了。此时,虽然天边还能看到那个胖月亮,但夜色已经明显转淡了。
她发现身上盖着件脏兮兮破呼呼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叫花子的衣服,顿时明白是这东西蒙住了自己的脑袋,所以才什么都看不清楚。自己并没有被活埋,所谓的虫子啃脸,只不过是被蚊子叮了几个包而已。
红棉嫌弃地用指头捏起衣服的一角,把它拎到了一边。风很冷,红棉顿时不由呲牙打了个冷颤,跳脚站了起来,揉着自己的脑袋和脖颈,四下张望,确定这里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人,那黑衣人估计早已经离开了。红棉摸到手边一件冰凉的东西,是她那把匕首。
竟然只是把自己打晕了吗?如果是陌生人,会有这么好心给他加衣服吗?红棉努力回忆那人的形象,一身夜行衣,瘦高个,蒙面,有一双精神的眼睛,手上有厚厚的茧子。从这人身上,她找不到一丝卢阳的影子。
红棉想起那人在前院里挖东西这回事,难不成几位大人昨晚挖错了地方,宝藏竟在那花园里头?不知道那黑衣人是不是挖到了什么宝贝。红棉一边想着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不看还好,看了顿时被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这黑衣人挖的哪是什么宝贝。
呈现在红棉眼前的全是人的尸骨。
只见院子中被挖出了一个差不多很深的坑,不大但也不小。里头横七竖八地堆着尸骨,中央有个腐烂的木头架子,看样子是马车或者轿子,顶盖被翻开,里头也全是尸骨。虽然红棉过去跟着哥哥出过案子见过这东西,可这次数量太多,实在太恐怖了。不只一具两具,而是到了数不下去的程度。红棉一阵心慌腿软,不自觉得扶住了插在一旁泥土中的锄头,但马上又把锄头放开,连连往后退,却被身后的土石绊了脚,瘫坐在地上,从喉咙里发出本能的惊恐的声音,她张着嘴,却喊不出声来,想呕吐,却吐不出,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仿佛落入了一个巨大的梦魇之中。
红棉心里一时间涌出了很多很多的片段:李宝珍说这院子里阴气重不适合居住,还说当年看着祖父父亲把什么东西埋在了这儿。父亲升官之后发生的意外,祖父辞官后对往事的绝口不提。萨万户说卢阳同韩家的死人有关系。告示上的“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以及卢阳的留名。当年卢阳兄妹的不辞而别。还有当年这兄妹俩远远站在韩家宅院外奇怪的表现,一个面露怒色,一个哭泣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