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记事起，三楼就只有他们两个。幼时因为恐惧不敢独处，父母却坚决不同意，把她和哥哥的卧室门从外面反锁。比她小6岁的妹妹古承福，就不用受这种罪。

不仅如此，古昔今最讨厌过的就是8月8日的生日。出生那一年正值立秋，因此每年立秋，父母都要请一个名叫“鹿先”的大师来家里做法。

小学时，由于刚接受过老师有关封建迷信的思想教育，古昔今毫不留情地对大师嚷嚷：“骗子！老师说了这是封建迷信！”结果被爷爷连扇了四个耳光。

从那以后，古昔今再也不敢提了，只能在做法时默默地痛骂。

鹿先每年的操作基本相同，仪式从晚上11点开始，大约一小时结束。

一家人来到三楼，身穿白衣，光脚席地而坐。鹿先穿着黑色的大袍子，袍子上紫色和青色的纹路像血管在抖动。脸上抹满黑灰，额头一点红印，用白色粉末在三楼撒成圆圈，圈外环绕着一圈香，像黑夜里狼的眼睛扑朔迷离。

大圈里再划两个小圈，让古昔今站右边，穿红衣，古消暮站左边，着黄衣。二人周围摆着土黄的符，上面画着奇形怪状的朱红色符号。

仪式开始，鹿先让两人转圈，嘴里像含个枣一样，咕噜咕噜地念着咒语。两人转得晕头转向，直到二人都倒地才结束。

后来古昔今学聪明了，每次没转几圈就故意倒地，哥哥看她倒地了，也装作晕倒，匆匆结束了这个阴森森的仪式。

大一暑假，古昔今临近18岁生日了。

父母要求古消暮和古昔今不准出市，古昔今的旅游计划也随之泡汤。今年的做法仪式尤为盛大，按照父母的说法，这是最后一次法事了。

从她记事起，这是第一次在楼下的大院子里做法，鹿先还破天荒地带了许多弟子。

深夜的风驱散了一天的暑气，院子四周摆着火把架，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夜风的指挥下手舞足蹈。

弟子们带着面目可憎的怪物头套，身上挂着血丝缕缕的羊肉牛肉，手里握着银铃铛，围成一圈，像一个个扭曲的“大”字，跳着姿态迥异的舞，嘴里飘出含糊不清、似读似唱的曲子。

古昔今和哥哥的衣服、头饰也比往年更华丽复杂。鹿先在古昔今身上撒了深红色的血，铁锈般的腥味爬满空气，接着让弟子将二人绑起来。

古昔今慌了，一把打掉弟子的绳子，望向一旁的哥哥。

古消暮对那几个弟子吼道：“操你妈个脏手别弄疼她！操！搞什么玩意啊！妈的跟有病一样！”接着又安慰妹妹，“不怕不怕，别怕哈，早搞早结束。”

古昔今又环顾四周，这些家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瞬间，她放弃了无意义的挣扎，世界宛如混入水的颜料，扭曲模糊起来，融合成诡异的色彩，泪冲出眼眶。

鹿先指引二人进入圈内跪下，又给古消暮身上蒙上一层艾草。

这次终于不用转圈了，弟子们沉郁的歌声，铃铛喧闹的脆响，应和着鹿先激扬澎湃的咒语，一场盛大的仪式走向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