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听此名字后心中微微一动,面上表情瞬息变化,然后再次恢复寻常冷漠,好遮掩刹那显露的心境波动,不过这点细微之处仍被老人捕捉眼里,在他悠远数不清的记忆里,男孩的这种情绪波动,是对自家小姐有意思的。见顾林不愿说话,他又笑了起来,说道:“进入迷雾森林之事为大,随后我还会再找你,商讨个中当注意之处。另外,这次你随之人不是我,正是我家小姐。”
顾林故作镇定之色,当毫不在意这个名字,只道:“好,先生有什么交代地方、要办之事,我定然全力去做。”
老人看着不太会伪装神情的顾林,又笑了起来。在老人的眼中,男孩用老成掩饰不愿暴露的稚嫩,里边别有一番风趣。在他看来,不管是张凌薇还是顾林,都是需用时间雕琢的璞玉,总有光彩焕发之时,却远不是现在。
两人无话再说,约定明日在武鸣城中繁华的客栈相见,就此道别。
顾林走在回去的路上,已是日光苍白的中午。光线恍若利刺,晃得他眼睛微眯。昨日的疾风骤雨只在残破的石板道路留下浅浅的水洼,日光照耀之下仿佛全世界都明亮了。他独自一人行走,脑中想的全是明日能否见到张凌薇。
如此离城主府挺远的住处,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顾林稍息心中绮念,坐定继续修炼长春诀,等待明日与老人的赴约,更希望明日再见老人之时,能看到张凌薇。此行是二人同时进入迷雾森林,迷雾森林的危险仅在外围就可见一斑,若是往深了去,当中未知的凶险更是不可预测。为保张凌薇周全,顾林开始一边修炼一边在脑海中默默思索些什么。
另一边的城主府在人散之后突显一派寥落之气,院落中间的古树随风摇摆,在被一夜骤雨浇淋之后显得格外清幽。古树一侧青藤攀延的游廊坐一女子,黯然神伤的看着那一片片翠绿荧光发呆。
自从当日来到城主府后她已变作另外一番模样,眼中的悲伤、决断即使不盯着你,也能从寂寥身影中感受出来。她不再着古朴淡雅的装扮,在她浓墨重彩妆容下只剩凄凉一片哀伤。她犹记从千乘苏家离开之时的倔强,只是从那时起她就不再记得自己的名字:苏渐柔。
她来到武鸣城之前是苏渐离的妹妹,为随一人的脚步,她不顾家里劝阻,与他来到武鸣城。不过自幼与她长大的苏渐离也在不久来到武鸣城,说是被派来任城主之位,但其中缘故稍有知情之人都清楚,苏渐离自是舍弃不了从小护到大的妹妹,可是这片心意偏偏苏渐柔不愿知道。
她所爱之人古逸晨死了,她的心也随之去了。她知道苏渐离为取大义而舍掉古逸晨,她也知道纵是有去无回古逸晨也会答应的,这两人做事都不是什么能轻易改变的,可是斯人已不在,她又为何留恋这片伤心之地呢?
苏渐离自正厅中走出,一身山河之气大势磅礴。他眼中若有神光,坚毅的犹如锋锐刀芒,让人不敢直视。只是在望向苏渐柔之时,这片锋锐刀芒幻灭,化为柔柔一片水光,水光中似还有涟漪泛动,他道:“三天后,我将亲赴迷雾森林,与影夜华决一死战,此战之后,若我还能活下,我将回千乘郡,不再过问你的事。若我死了,奔赴黄泉之时,我定然从阴曹地府鬼卒手中夺古逸晨一丝灵智,让他转世轮回之后仍能记得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苏渐柔冷笑道:“你这人行为处事太过霸道,你可问过我的想法。我已修炼绝情一诀,三日后,我随你一起去。轮回时间太长,我等不及,我要亲自去找他!”
苏渐离微微叹息一声,沉默片刻后掷地有声地吐出一个“好!”。随后御剑扶摇直上天穹,化为一道鸿光激射而去,不知去向何处。而苏渐柔则又吹起凄凉的箫声,悠远缠绵在天地回荡,在人们看不见的视野里,一丝丝灵气正在被牵引聚集,她的道行也在缓缓提升。
与顾林离别之后的老人,此时在另一间屋中与他人饮茶。这间茅草小屋环境清幽,四周遍植青松竹柏,虽是入寒万物枯零季节,但这茅屋四周仍旧绿意盎然,盈盈然有古意暗生。老人与另一老人对坐在木质的桌前,凭轩看着外边正在林中不知做什么的小女孩,面露淡淡的微笑。
这两个老人都是在岁月中洗练过的,因此于凡尘之间习俗也多有耳闻,其中一老人虽然须发皆是雪白之色,不过微笑之间若有风吹过,气质涵养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人自是松玄真人,而与松玄真人对立坐着的是张凌薇的随身老者,云梦山浩然宗的长老许清白。
松玄真人端起茶杯浅呷一口,赞道:“许老,多年不见,茶道技艺仍旧不减当年。”
许老笑道:“真人谬赞,在下资质有限,又荒于修炼,修为多年不曾增进一步,也就好这茶艺之道,哪儿比的上真人的寻仙之路。不过近来也算是颇有感触,真人所饮之茶自是从云梦山采摘而来,倒也是得天地之灵气,饮后有醒神之功效。真人若是喜欢,我这里还有些许,可送真人做见面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