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骁跨前一步,跪在地上大礼拜道:“侄儿齐骁拜见叔父。”
显然他出门前是被齐适高严厉叮嘱过的,对大礼参拜裴茳这么一个同龄人,心理毫无抗拒感。
裴茳吓了一跳,连忙去扶齐骁,口中道:“大郎快快起来。我与你父亲一见如故,才拜了把兄弟。你我年龄相仿,各交各的便是,何须如此大礼?令我心生不安。”
齐骁不肯,硬是行完叩拜大礼,才道:“礼不可废。父亲出门前再三交代,要礼敬叔父,否则家法伺候。齐骁不敢不遵。”
裴茳无奈,只得作罢。拉了齐骁的手,细细问起齐适高的近况。
却原来自裴茳离开东都南下之后,齐适高立刻拿着裴茳的信件暗暗从陈氏提了三千斤天青玉酿,转运崇明岛。他是雷厉风行的作风,意识到这单“以酒换马”的生意是齐氏坐大的最佳机遇,便不肯假手他人,决定自己亲自北上运作此事。
事关重大,需要准备的工作极多。他调用了家族最好的三艘沙船,每艘船只敢放一千斤酒。海上行船,生死不知,风暴巨浪随时能将整艘沙船连船带人一起卷进海底,怎么敢孤注一掷。他每五天安排一艘船北上,至少能保证一船酒能安全抵达女直族领地。
女直族是齐氏开展马酒贸易的首要对象。该族还处于部落氏族社会,没有家国概念,以部落为单位,渔猎为生,族人淳朴热情,当地盛产的人参、皮货、珍珠、牛羊、马匹等物,远没有一口铁锅、一口热茶来得重要,更别提天青玉酿这种极对脾胃的烈酒了。所以,齐适高选择交易的第一对象便是女直族。铁锅什么的是不敢卖的,那是违禁品,一经查获便是通敌的罪名;丝绸,对女直来说,就是无用之物,既不保暖又不耐穿。因此,齐适高每船除了一千斤酒以外,携带最多的便是盐和茶叶。
他在崇明岛本就有个非法的小盐场,只是煮盐需要大量干柴,崇明岛植被不多,缺的就是这个,只能靠芦苇等物来替代,所以盐场产量始终上不去。而茶叶本身收购的价格就不菲,做成茶饼以后,海上防潮的问题难以解决,茶叶质量上不去,利润便薄了,要是翻了一艘船,一趟生意基本就算白做了。食盐产能不够,茶叶利润不够,这两点也是齐氏一直以来与女直族贸易局面始终无法打开的重要原因。而这一次却不同,高度酒这种东西,对于女直族来说,绝对是无法抗拒的诱惑。正是基于这一点,齐适高才对这次酒马生意具有异乎寻常的信心。只要第一次贸易成功,以天青玉酿的品质,绝对可以在女直族掀起一股以马换酒的狂热风潮。
与此同时,他还召回了在东海巡弋打劫的齐氏骨干力量,并亲自拣选了十八位粗通文墨的二十岁以下的亲族少年,作为来金陵学习航海术的种子力量。这也是这批少年迟迟才到金陵的原因,如齐骁,他在一个月前还在舟山群岛附近当杀人不眨眼的海盗。
这次少年的拣选,要求极其严格。粗通文墨是基本要求,还要有一些算学基础,武功方面也要有扎实的根基,至少要有以一对三的能力,最重要的是还要有三年以上的航海经历。在年龄限制在二十岁的前提下,全部满足以上条件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在这方面,齐适高充分展现了作为齐氏当家人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他力排众议,坚决否定了只在直系亲族内拣选少年的提议。旁系子弟和亲族,只要是符合要求的,一律可以入选。因此,在这次入选的十八名少年中,有五名都是沾亲带故的外姓子弟,四名齐氏旁系子弟,真正直系血亲只有九位。
在来金陵之前,齐适高要求这十八位少年签了生死状。所学航海秘术一概不准外泄,包括亲生父母,一经查实,本人枭首示众,家人放逐海外,生死不论。同样的,凡是入选少年的家人,一律迁居丹阳齐氏庄园之内,齐氏负责终身赡养,一应待遇与齐氏嫡支等同。凡入选少年,每年薪酬百贯。
另外,造船厂建设工程也在齐适高的亲自安排下迅速开展起来,地点就设在崇明岛密巢。从成本核算的角度来说,这是不科学的,但是为了保密,这又是必须的。齐适高宁愿多花几倍的价格,也要保证新船建设的隐秘性。这可是齐氏纵横大海的根本,新船一出,天下我有,这等大事,多花点钱又怎样?
松江船坞内的骨干全数调动到崇明岛新船厂,一应造船物资源源不断的运过去。大肆高价在崇明岛上收购地皮,靠外海一带的地皮几乎已全部收入齐氏囊中。依齐适高的打算,他是准备将崇明岛打造成齐氏的武装据点和海外基地来使用的。只是最近这一轮运作,几乎将齐氏的家底都翻出来了,资金支持上有些不足,也怕动静太大引起官府关注,便暂时放缓了步伐。
等一切上了正轨,齐适高这才在半月之前趁着季风到来,飘然北上,开始进行第一次对女直族的酒马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