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明殿中,葛桓双手捧着老将军上阵杀敌时的甲胄,一步步朝荣皇走来。昨日荣皇下旨封葛桓为将军,让其率领楚家军奔赴西北。
李训望着前来谢旨的葛桓,明知故问道:“葛将军这是何意啊。”
“臣不才,愿请这甲胄为将军,我为副将。”
孙尚书跳出来骂道:“胡闹!皇上抬举你一个无名小卒,你不要不识好歹!”
葛桓麦色的脸庞透露出他特有的坚毅,目不斜视直盯金銮之上那位道:“临阵换帅旗乃兵家大忌,且我葛桓不是无名小卒,隆兴八年腊月,楚家人给了我第二次命,我姓葛,也姓楚。”
丁侍郎连忙跪下,“请皇上莫要寒将士的心……”
李训不怒反笑,一脸不解问孙尚书道:“你在干什么?这有什么?小小要求罢了,就算是让条狗当将军又怎么样呢?能打就行啊!你糊涂!”
丁侍郎起身拉住葛桓,小声道:“天理昭昭善恶有报,你别辜负了老将军……”
葛桓反倒是看起来眼中毫无波澜,对着金銮将手中甲胄高高举起于头顶一拜道:“谢——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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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桓早就知道军备辎重准备就绪,他也急着离开,皇帝心机深沉让人捉摸不透,国师阴险狡诈防不胜防,离开了,至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楚家军得以喘息。
“桓儿,你怕死吗?”
最后一次得进将军府时,老将军问他。
“不怕。”葛桓撒了谎,但又没完全撒谎,说他不怕指的是若有需要他并不吝惜自己的性命,说他怕,怕的是无缘无故的牺牲,毕竟人都只有一条命,他还想娶妻生子。
老将军笑他,“我以为就沧儿那样的会说谎,怎么你也骗我,哪有人不怕死的,我刀剑中闯荡这么多年,你以为我不怕?”可是……这话锋一转,他叹气道:“可是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看着自己珍惜的孩子们一个个倒下,看着自己守护的疆土烽烟狼藉,我无数个夜里被噩梦惊醒,梦见你们被派去战场,守着一个楚字的军旗,牺牲掉自己宝贵的性命,我怕自己的存在,因为年迈,不再是能护卫你们的城墙,反而成为压垮你们的失修屋檐。顶梁柱年久……也是要命的事。”
“桓儿,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顺着自己的心意。楚家军并不是楚家的军队,他们只是因为看得起我,才在我手底下训练求生计、奔前程的兵,如果没了我,大家更好,有什么所谓。别学那些话本子里的傻子们,活着!要活着!”
大部队前后蜿蜒数百里,途径柳坞时,那个平日里斗鸡惹犬的小童见他停下来回望,竟壮着胆子靠过来,小手高高举起一瓶“千岁春”。
葛桓有些诧异,忙将酒瓶接过来问:“给我的吗?”
小童另一只手里攥着一颗糖,指了指身后早已枯黄的柳树,“那个姐姐让送来给你的。”
葛桓翻身下马,见枯枝逢春一般,迎风飘起枝条,揽住褪红的裙摆,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
那女子一半身子躲在树后,等着他来一般,可葛桓的脚步却迟疑住,终是没再往前。心里苦笑楚沧一语成谶,立业苦了成家人,他这一去成败都是个死,哪里能想这等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