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夜手执云生剑扶摇九霄而上,梼杌随其而来,两人身影在云层中来回穿梭,剑与链在半空闪出无数火花,两人厮杀眨眼已是数十回合。
梼杌自以为要杀这小子不过喘口气的事,可如今眼前的无夜似乎换了一人,一身气机涌动不绝,更有一股极为熟悉的煞气在其周边围绕,自己六成功力之下竟是丝毫占不得上风。
“这小子能驱使云生剑,如今怕是借那云生剑之威让自己法力大增,哼,我倒要看看你撑到什么时候。”梼杌嘴角划过一丝残忍,紧接着下一秒身影化作漫天黑气滚滚,向着无夜笼罩而去。
黑气未至,一股刺鼻腥味已是扑面而来,在云层下方的半空之中,有些许误入黑气当中的异鸟,一个眨眼便化为白骨灰飞烟灭。
无夜冷眼望去,只见他挥剑猛冲而进,不消一会已是不见身影。
“哈哈哈哈,就让你在我这鬼骨云里化为灰烬吧。”梼杌大笑。
天际云层开始变的昏沉黑暗,无数云烟缓缓盘旋汇成一股漩涡向着下方坠去,羽涅站在不远方看去,有些不解为何无夜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来不及多想,却见上方天际仿佛要塌陷一般,一道青光冲破黑烟而出,直捣那云层漩涡中心,继而无数青光化作闪电般四处游走。乍眼一看,那鬼骨云表面如同布满无数裂纹,一声争鸣在苍穹天地之间响起,云生剑此刻已有近百丈之长,撼天动地极为壮观。
底下有一人执剑而上,鬼骨云顷刻化为雾气,烟消云散。
梼杌心中一阵惊异,此刻执剑在手的无夜整个气势浑然天成,速度之快比之前不知强悍了多少。人未至,一道罡风迎面而来,梼杌周遭黑气在其身前瞬间凝结层层围墙,只是那罡风一个照面削铁如泥一般将所有气墙尽数绞碎,剑尖锋芒,寒光毕现。
“哼,不识好歹。”梼杌双指捏决,竟是毫不畏惧向那剑尖指去。
峰顶疾风成海,呼啸撕裂,不时发出阵阵炸裂之响。无夜双目漆黑,不带一丝感情看向眼前梼杌,嘴角一丝弧度翘起,道“哦?那便让你看看我的不识好歹,如何?”
梼杌脸色阴沉,双指与那剑尖相碰触点,一道道气浪翻滚荡向身外,青黑两色之光仿佛一体却又水火不容。
两人僵持约莫半刻,无夜左手并掌而下,举力推向剑端,云生剑青光大盛,眨眼又向着前推进半分。梼杌脸色一阵青白,正欲施力顽抗之时,只觉心中一阵恍惚,大脑更是一阵眩晕之感来袭。
两者相接断点口,那云生剑剑口之处有玄青色光芒涌动,仔细看去,竟是蔓延出无数丝刃,丝刃如那倒刺一般向着梼杌指尖延伸,悄无声息划破其指尖,一滴鲜血落下。
无人可见被那气体丝刃缓缓渗透吸收,紧随又有更多的鲜血流出,如先前一般尽数被剑口吸入。
梼杌胸闷,一阵恶心之感在喉间徘徊,而对面无夜此刻正桀骜望向自己,不知是否错觉,那漆黑的眸底似乎有一丝血色蔓延。
“我倒要看看你没了这云生剑还能威风到何时。”梼杌大喝,本欲退身而走,却是惊讶发现自己这一臂似乎被一股极为强悍的引力吸住一般,竟是抽离不得。
多年生死经验告诉自己绝不能再耗下去,不再犹豫,梼杌另一手执起那深紫色锁链猛杀而来。
锁链表身隐有雷电,在梼杌驱使下更是飓风缭绕,无夜口中微微有词,一手打出一手太极图迎向铁链而去。然而在梼杌动怒之下不过是螳臂挡车,太极图瞬间消失,紫链飞舞盘旋,如游蛇蜿蜒,一圈圈将无夜围绕束缚在中。
“把剑松开!”梼杌咆哮,此刻自己竟是无法感知自己手臂的知觉,除此之外,更有一丝心慌之感,那股牵引之力在向自己身体内扩张而去。
无夜脸色苍白而又狰狞,那铁链死死缠绕,随着自己每一次呼吸都会向内缩小一分。似乎是察觉到主人的异样,云生剑有意停止此刻动静,那方梼杌感知异样,欲抽手而去,下一秒又是一股更为强悍的吸引牢牢拴住自己五指。
“你也怕死么,大不了同归于尽!”无夜嘴角轻蔑,好似那游走在全身的紫电丝毫不能给他带来半分痛苦。
可眼下他已是皮开肉绽,伤痕可见白骨。
梼杌权衡利弊,目光隐晦冰冷,不在含糊,道“三数之后,你我同时松开,我劝你莫要耍什么花样。”
无夜垂头不语,此刻心海波涛翻滚,尽是血海滔天,在血气朦胧之中,无夜隐约看见一袭劲装黑衣之人独自站在血浪高处,仰头望向苍穹,手中握有一剑,正是那云生剑无疑。
无夜极力想要看清那人模样,越是努力只觉头脑越是昏沉,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好似已经占据自己整个大脑,一声蛊惑来自深渊,在心中动荡,在耳边徘徊。
眸底血色悄然浮上,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告诫自己将手松开,可无夜已是有心无力,仿佛与那云生剑心脉相连,落地生根一般。
一丝危机在梼杌心中落下,身前那人犹如恶魔在注视自己,梼杌后脊一震,那一双猩红之眼印象里似曾相似。下一刻,数千年都少有恐惧之色的梼杌心肝胆颤,仿佛见到什么可怕的存在。
无夜极力排斥心海中那股占有之力,似乎看出端倪,梼杌深知眼下已是生死攸关,再顾不得其他,只得狠狠一咬牙,紫链浑身气焰暴涨,一身痛呼从无夜口中传出,凄厉无比。
无夜浑身关节骨头滋滋作响,不知碎了多少,那梼杌竟是想一鼓作气勒死无夜。
去而复返的羽涅隐蔽在某处悄然观察,此刻见无夜危在旦夕再也顾不得其他,纵身跃出,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羽扇,凌空挥袖扫去,霎时,在空地之上无端生出一股衔接天地的龙卷风奔向梼杌。
“好家伙,这就送你上西天”羽涅心神俱到,在那一股疾风而去之后,紧接着又接连在四面八方竖起三道飓风,东南西北夹角之势向梼杌包围。
此刻梼杌被云生剑莫名的引力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本想一心置无夜于死地却发现徒劳无功。那九龙琉璃玉传来的抗力在缓缓销蚀自己紫链上的雷霆之法,不论自己如何驱力,效果微乎其微。
梼杌有苦难言,这明明一个刚踏进修道没多久的混小子,为何一身如此难缠。
梼杌裹身在四道龙卷风之内,风如刀割,所幸自己肉身强悍坚韧,还能抗之一二。既然眼下这小子似乎遇到什么麻烦,自己又离不开此地,只得先将心神放在这眼下狂风之内,梼杌一心三用,只是脸色极为铁青。
羽涅趁势来到无夜身旁,正欲伸手探查几番,只听耳边响起无夜微弱的喘息“别碰我,小心你也被我吸附。”
“你这是怎么了?”羽涅蹙眉问道。
无夜艰难摇了摇头,先前只觉有一股神秘之力涌进心海,无夜方才有一战之力和那梼杌战斗。随着那股神秘之力渐渐涌动且越来越顺畅,无夜愕然发现那股神秘之力似乎在有意剥夺自己的心海。
无夜不敢想象一旦整个体内被这股神秘之力占据,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可即便眼下已是查出端倪,自己除去靠着意志与那神秘之力顽抗相斗,并未有任何办法将其驱逐。
“我怕是坚持不住了,等会情况不对你就先行离开,莫要管我。”无夜咬紧牙关深切道。
那股气机神力正是从云生剑当中涌进,他想要松开手,却半分不由己。
羽涅不疑有假,望着无夜极为痛苦的模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忽而羽涅似乎想起什么,紧接着在无夜耳边悄悄呢喃几声,下一秒羽涅身影已是出现在百米之外。
“记住,我最多只能坚持数秒,你可要把握好。”羽涅大喊道。说完,羽涅浑身光华倾泻,如那月光晕染,白光柔和似那淡水波澜。
这一刻,天地无声,仿佛所有都被静止一般,唯独场中无夜还能有所动作,只是眨眼之间,一切又恢复如初。
羽涅瞥了一眼便双目一黑,倒地不省人事。
梼杌心中大喜,那云生剑不知何时已是恢复成原来模样掉落在地,自己也得偿所愿将手抽出。细眼望去,梼杌脸色震惊,此时自己的整条右臂毫无血色,苍白冰冷,透明可见白骨在中。
“好强的吸食之力,难怪那股气息如此熟悉,原来也是煞物。”梼杌舔了舔嘴唇,一手直接震散身边狂风,贪婪向着无夜杀去。
此时紫链牢牢束缚着无夜,放开云生剑的那刻起,无夜已是渐渐恢复神智,然而眼下却又陷入另一番生死局面,不论自己如何施力都无法挣脱。
“难道今天真要死在这了么”无夜一阵恍惚,看着近在咫尺的梼杌,有些不甘缓缓闭上眼。
忽然在他脑中猛然闪过一道剑光,无夜望去,正是先前在心海中见到的那位黑衣人。此刻他手握云生剑,在江河之上,天地之间,日月之里纵横挥舞,剑光九天,那是一片剑气滔天的世界。
“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吾辈练剑,出剑,悟剑,化剑,所谓是何?我寻云生,云生伴我,痴到绝处便是魔么...”
无夜浑然忘记身在何方,即便那人面对自己轻言喃喃也不曾注意他的容颜。无夜所有心神皆在那心海之上的剑气之中,那里不仅剑招璀璨,更有剑道在前。
黑衣人负手站在苍穹之巅,负手淡笑,回眸望了一眼无夜,自顾道“还真是被时光算准了啊,既然不相见,那便随风去。”
黑衣人这一缕神魄飞身而起,唯余一声幽幽嗟叹“愿将腰下剑,寸寸断愁肠,至此,天上人间再无剑.....”
他苦笑自嘲,不知该说是那剑神还是剑魔,原来到最后还是不曾解脱过。
流光莹莹,悄无声息洞穿梼杌心口,而后光芒遣散,天地星光寥寥,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梼杌脸色狰狞,更多是抑制不住的得色快感,先前积郁一扫而空。许是一心都放在那倒地不醒的无夜身上,丝毫未曾察觉到周边刹那风轻云淡,天地寂寥。
胸口一丝血迹缓缓渗透,梼杌身形一顿,猛然坠落倒地,前方,是和自己一般匍匐在地的无夜。梼杌大口大口喘气,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一颗心脏半边早已绞碎,胸膛一个窟窿口,此时鲜血大片大片流出,任凭他如何疗伤闭气都无法阻止胸口的创伤。
梼杌愕然发现,自己一身气机正随着那窟窿心口处尽数倾泻而去,更可怕的是自己大妖的修为一并流逝。
“你!你究竟使了什么邪门手段,快住手!”梼杌惊慌失措,不论如何都没办法让伤口止住流血的趋势。
无夜在梼杌异样之时已是苏醒,望向他突然之间的样子亦是不明所以,此时依旧被其紫链牢牢捆绑在地,无夜略作犹豫,冷冷说道“你先放开我。”
梼杌没有多言,深吸一口气挥袖将紫链撤回,下一刻无夜已是身影暴退向着羽涅昏倒之处掠去。仔细探查几番,见其无碍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当下不再含糊,径直盘腿曲坐在地。除去需要短暂恢复些许伤势,更多是先前心海之中那位前辈所遗留的剑法,无夜此刻脑中挥之不去,需沉稳整理。
梼杌见状,龇牙裂嘴怒火充斥,道“混账,你敢骗我?”
无夜不予理会,撇下梼杌让其在地不停咆哮嘶竭。
已至深夜,之前几番苦战已是让周边破败不已,到处深壑剑痕。梼杌不知何时拱起后背,脸朝大地,身体不时在颤抖抽搐,胸前,鲜血依旧,只是有些凅干的迹象。
风拂面而来,却给人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刺痛之感,羽涅也渐渐醒了过来,二人细眼向着梼杌看去,眼神晦暗,更多是戒备盯防。
“之前他还是威风八面的,怎的靠近你之后就变的这番模样了?”羽涅缓缓问道。
无夜摇头同样不清楚是何原因,既然眼下梼杌重伤在身,又无法动弹,正是自己二人下手的好时机。似乎心有灵犀,两人眼神交换的一瞬间下一刻就像着梼杌杀去。
与此同时,在右后方同样有一人踉跄奔跑而来,那人泪流满面,双眼空洞,口中却是不停重复着一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正是那风烛残年的老妇。
羽涅执扇再次挥舞,扇中无数羽箭奔刺朝梼杌锥去。后方,无夜却并未再将云生剑握在手中,此刻拳风刚烈,俯冲朝梼杌心口重砸而下,两人俨然一副趁你病要你命的姿态。
两人身影未至,瞬间被弹射抛飞,借着后力两人回首朝下看去,一时双目惊愣。
此刻趴倒在地的梼杌身边有着八条如蛇身的黑气游走在侧,八道黑气蛇身肆意缭绕盘旋,在梼杌方圆数丈之内所有草木树丛皆化为虚无粉末,凋零枯萎。
那老妇紧随其后,本就垂危的她此刻依旧高举着一张黄符,在她一声催法之后,黄符飘飘欲坠朝梼杌身上落去。
无夜大喊阻止老人行径,可早已为时已晚,一道黑气奔涌而来,洞穿老人腹部,一个眨眼间,老人犹如一具干尸一般静静垂挂在上。似乎极为不满到手的食物体内竟是毫无生机,那如蛇一般的黑气卷起身躯将老妇弹射出去。无夜两人飞速赶去,在接住的那一刻望去,两人心如死灰,更多是不敢直视。
老人气机已无半分,却是因一切速度太快,她灵台意识还以为自己在驱符施法,不知是否错觉,两人看到老人眼中有一丝解脱和决然。
周边荒芜枯萎范围越来越大,延绵不断扩张而来,无夜二人只得继续向后退去,不解望向场中。
“梼杌身侧这八道黑气怎会有如此恐怖的吸食之力,你看这方圆数里的生机都被他蚕食殆尽。”无夜神色动容说道。
“不管如何,此地不宜久留,趁他还未恢复你我先行离开这。”羽涅紧接说道,如今这局面想要一举杀死梼杌已是毫无希望了。
“跑?你们跑的了么,毁我大道,废我修为!今日就要拿你们的命来偿还。”一声阴笑低喘在两人耳边响起。
无夜二人朝声音来源方向看去,在那八道飞舞缭绕的黑气之下,有一团极为浓郁的黑色液体在缓缓鼓动,而那八道黑气正是从其表面衍生而出,乍一眼看去,更像是这团液体之上的几条尾巴。
那液体渐渐变的畸形怪状,有手足四肢在中缓缓伸出,在其后更是一张人脸巨头从当中浮现,虎口大张,巨齿獠牙毕现,身躯如那猛虎一般撼天动地。
一声响彻天际的咆哮猛然袭来,疾风呼啸,两人如那大海之上的一叶扁舟摇晃不止,那八道黑气朝二人奔赴追来。
“快走!这畜生显现本体了。”羽涅大喊一声,二人稳住身影,奋力向着后方退去。
那八道黑气涌动不绝,气焰腾腾,彼此争锋前后向二人缠绕而去。
梼杌紧追不舍,不时嘶吼毁去身前无数丛林,前方两人狼狈不堪,跌跌撞撞,在梼杌化作本体之下根本力不从心。
“分开走。”羽涅大喊,两人瞬间朝不同方向掠去。
然而那梼杌仿佛早已预料一般,虎躯身形一分为二,又出现另一只和本体一模一样的怪兽追随而去。无夜疾行飞奔,一道黑尾由上而落,重重砸在其肩头,无夜失去平衡冲倒翻滚砸地,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无夜挣扎坐起,只见眼前有两团玄青色的幽光紧紧逼近自己,暗处有黑影步步踏来,此刻数十丈之高的梼杌居高临下望着脚下的无夜,凶神恶煞。
“啧啧,已经快有一千年不曾有过了,你真是好大本事,竟然都能逼迫我现出原形。”梼杌语气冰冷,一张本就狰狞的面容此时越发扭曲。
无夜心中震惊颤抖,看着梼杌一副凶兽之态,当下不断思考如何逃离,只是看了一会,无夜便不再抱有希望。四方气机都已被梼杌锁定,自己如何能逃?抬头向上望去,无夜瞳孔一缩,在梼杌腹部之下仍有少许血液在缓缓滴落,似乎有迹可循。
“梼杌,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一开始就对我不依不饶?”无夜大声质问道。
梼杌嗤之以鼻笑道“还真是天真的紧呐,难道你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嘛,事到如今不会还和我在这兜圈子吧。”
无夜心中一紧,先前梼杌所言就已经知晓自己根底,可至今自己从未离开大荒,知道自己秘密的不过区区几人,而他们断然是没有可能会和梼杌知会的,那梼杌又究竟是从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