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只持续了一个呼吸,北齐清楚地看到月琉璃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月琉璃深吸一口气,接着便坐起身,她看向慕容吟,道:“日期。”
她的声音冷冽而清澈,在息寂室里缓缓散开,像是冬日里的溪水。
北齐还没反应过来月琉璃的意思,慕容吟就直接说道:“现在是第二本纪,十六年八月十七日。你距离上次息寂有三十年,一切正常。”
月琉璃点点头,翻下石床,动作轻盈:“你带路。”
“好,”慕容吟指了指北齐,“这是北齐,顾星盈长子,这次我带他一起去云泽。”
听到顾星盈这三个字的一瞬间,北齐一愣——那正是他母亲的名字。
说完慕容吟看向北齐:“三十年前同月琉璃前往云泽的正是你母亲。这是外家长告诉我的,但其它的他也没说。”
月琉璃也看向北齐,神情恍然,她第一眼就觉得北齐面熟,现在再看,眉眼生得果真与顾星盈很是相像。
但同时,一股不真实感再次涌上心头,三十年的息寂对于她自己也不过一场无梦的觉,上次闭眼之前,那个笑颜如花的姑娘还依依不舍,而现在,她的儿子也有她当年一样的年纪了。
这千年来,她息寂、苏醒又息寂了上百次,每次都要去云泽观察封印,将不稳定的地方重新加固。
从最初的上百年一次到现在的三十年,她苏醒息寂得越来越频繁,云泽的封印也越来越不稳定。
而每次苏醒的时间长则数月,短则几天,期间认识的人结交的朋友,到下一次几乎都已不在人世,或战死或老去,故眠林里,有太多的树她都亲手浇灌过,而那些树下,都是她曾经的故友。
所以后来,她就不再去认识新的人了,每次匆匆完成任务后又匆匆进去息寂,哪怕是呆在御山准备前往云泽时,她也是一个人坐在故眠林最大的那颗槐树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而顾星盈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那数月里在云泽的经历,让她找到了加固封印之外的人生的意义。
但现在……月琉璃有些失神,她想起了往事,想起了那个与顾星盈定下的约定,看来,那个约定是算不了数了。
“你好。”北齐对月琉璃道,他也有些失神,自从四年前母亲在妖界失踪后,他有太久都没听到那个名字了。
月琉璃回过神,轻轻点头,跟上慕容吟,回道:“你好。”
北齐没想到三十年前站在这里的是母亲,他好像能理解一点慕容吟让他一起来的理由了,但记忆里,母亲从未提起过有关月琉璃的事,包括息寂室的一切。
只有那青柯花,母亲说过,那是人界只有云泽才生长的一种小草,花期并不固定,但一开就是一大片同时盛开。
她说,有一年曾在云泽城看过满城的青柯盛开,风吹来,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和清沁人心的花香是她见过最美的景色。
后来北齐去云泽城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没有满城的青柯,只是在城外的平野里小片分布着,因为花期不固定,他也很少见过盛开的青柯花。
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倒不是觉得月琉璃不好相处,慕容姐说月琉璃说话冷性子淡,他倒是很能理解。
换谁像月琉璃这样,断断续续息寂又苏醒,千年来,每次醒来的人都不认识,而认识的人又不在这世上,仿佛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活着。
北齐不敢想象那种落寞和孤独,换做是自己,估计早就坚持不下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