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县令搭在扶手上的手椅紧了紧。
晏旭则假作不知情,仿佛突闻此噩耗被骇到,满脸惊惶之色跳起,抓住老大夫的衣袖。
带着哭腔问道:“怎会?怎会……咳咳咳,大夫,大夫您可不能骗我,不能骗啊……”
心里则道:居然说我活不过弱冠,你个大骗子!
老大夫甩掉袖子,再整理了一下,撇他一眼:“老夫浸淫医道几十年,你这明显病症,岂能把诊不出?”
晏旭颓然垂下双手,耷拉下双肩,低下脑袋,抿着唇,眼泪落下。
完完全全表现出、一个孩子听到这惊天噩耗后该有的样子,只是没嚷没闹。
陈县令看看他,似有些不落忍地挪开视线,望向老大夫:“没有补救之法了吗?”
老大夫思忖几息,抚着颌下长须,便回答道:“就算由在下全力施为,其尽数配合,也绝计无法活过十八。”
“如此,”
陈县令微微颔首,“你且与他开副方子来,再取十副药,一并算本官赠送与他。”
老大夫遂拱手应下,去一旁开方。
很短。只写了:“茵陈18克,栀子12克,大黄(去皮)6克。上三味,以水一斗二升,先煮茵陈,减六升,内二味,煮取三升,去滓,分三服。”
作为事关自己生死大事的人,晏旭抹着“伤心的眼泪”,守在老大夫身侧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写完。
他到底要看看这老大夫怎么个“弄死”自己法。
看着看着……
心脏忽然“扑通”一声,重重落回实地。
他一步站出,一指药方,仿似被愤怒憋红了脸庞,“你这药方不对!”
老大夫突被指责,气了一气。
不过,想着来时他听衙役说了,说是为本考第一名把诊,便看在这孩子可能是被短寿、和前程尽毁刺激过头,故而在纯粹挑刺的份上,加之对上了县太爷望过来的视线。
老大夫忍了气,单手负背,抬起下颌,自信满满地回斥。
“如何不对?你一身面目俱黄,黄色鲜明,发热,头汗出。平日里也应有口渴欲饮、恶心或呕吐、小腹胀满、小便短赤、大便不畅或秘结。
你舌红苔黄腻,脉沉数或滑数有力,正合湿热黄疸之症。此方为【茵陈蒿汤】,为治疗此证之常用方。”
既解释到这儿,为了让县太爷和这孩子更清楚明了。
老大夫便引经据典,继续说了下去。
“《伤寒论》用此方治疗瘀热发黄,《金匮要略》以此方治疗谷疸。病因皆缘于邪热人里,与脾湿相合,湿热壅滞中焦所致。
你体内因毒,湿热更甚,以至壅结,使气机受阻,肺虚不受,常咳不止。且这毒湿热还熏蒸肝胆,以至胆汁外溢,浸渍肌肤,便你一身黄鲜。”
本方中:茵陈为君药,能使苦泄下降,善并清热利湿,为治黄疸要药。臣药:则以栀子清热降火,通利三焦,助茵陈引湿热从小便而去。佐药:是以大黄泻热逐瘀,通利大便,导瘀热从大便而下。只因你体弱,且毒已入骨,极难清除而已。”
晏旭笑,笑出咳嗽声。
好容易止住后,看了看老大夫得意的老脸,遂面色一敛。
正肃道:“【茵陈蒿汤】治湿热黄疸之症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我只是胎弱,加之家母怀我之时食用过热过激食物,才导致有胎毒之相,实则:您所说的那些症状,我均没有!”
老大夫的面色变了,一指他。
“小子尔敢说谎!老夫为人行医数十载,岂会看错?!”
晏旭冷冷迎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