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剩率着一众人等到了漱鸣坊,但见三间坊市连椽,皆黛砖碧瓦,粉墙白壁,造得飞檐斗拱,高敞轩洁。当中一间格外高巨,门首上悬有一块绿底泥金片额,上书“漱鸣丹坊”四字,笔力遒健,凤翥龙翔,显为大家手泽。
漱鸣坊前门庭若市,人流如织,几无插足隙地,好歹是周剩令一群亲信前面威逼着才空出一条仅容一人过的甬道来。刑尘一臂拥着幽离,尽可能让她不受人潮波及,待进了坊内时,一股淡妙馥郁的丹香已是早先扑至,闻之心神一沛,神清气爽。
周剩算得是熟客了,路径也熟,走到一张四方桌前,让刑尘与幽离先行坐下,毫不客气的拿起桌上一壶茶来就满满倒了三杯,未及请就一口全下了肚,倒是喝出了数分豪气。望着杯中有些满溢的淡绿色茶水,刑尘无奈苦笑,也就就势喝了,幽离则是左顾右张,到处都觉新奇。
未坐多久,就有一名身着短打的坊中仆役迅手迅脚的近了来。看他青衣小帽,面目中可,待人接物又极聪慧机灵,未语先闻笑,刑尘心下甚为满意。
那名仆役走了来,先朝周身恭恭敬敬的施了一个大礼,跟着满脸堆笑道:“大当家的,今日怎的有空光临,且不知要购些什么丹药用使,您吩咐一声,小的这就去准备!”
周剩也不寒暄,开门见到就道:“小子,去将你坊主请出来,周某人今日带了一枚绝世好丹来,想卖与你们这漱鸣坊。”
那名仆役有些为难之色,不似方才那般爽利了,踌躇了好一会,就在周剩要发火时,他却早早察觉,忙就道:“大当家的稍坐片刻,小的这就去通禀坊主,请稍候!”说完,转身就走。
周剩把眼狠狠朝那仆役一瞪,口间尤自恶声狠狠的低骂道:“小杂种,让他去请他坊主,推推阻阻的,如此待客,漱鸣坊生意势必跌谷。”
刑尘一壁厢吃着茶,一壁厢将目光四处扫去,这漱鸣坊内中间大堂上列放着一架架紫檀木橱,一个个格子里置着一瓶瓶丹药,品类庞复,功用亦广而有之。再一看门外,求丹之人熙熙攘攘,争先恐后的买了丹去享用,也好延年益寿,祛病消灾,过些太平安康的日子。
出了寻常百姓有些丹药之需外,最大一部分的还属修士,故此漱鸣坊中丹药也大多数以养气固元、滋血养髓、刀剑伤药最多,杂以平抑风寒、凝神安魄之丹。漱鸣坊的丹药生意偏正兼顾,无有偏倚,故此渐渐成了城中最大最红火的丹坊,其他丹坊更是望尘莫及。
正自望时,突见一年逾花甲、满头银发的老者走了来,面容瘦削,却暗透丹华,一身天蓝色长衫,腰间坠以一方莹透古玉,气华冲顶,一望即知非等闲之人。在他身旁,小心翼翼的随着那名方才离去的仆役,二人转眼便至。
老者到了跟前,先时扫视了一眼中人,然后目光侧转,朝那名仆役看去,意为确证是否为这一帮人,那名仆役使回眼色,确定便是。这时,老者才举双手施礼,笑添三分道:“老拙欧阳云烈,敢问诸位谁人是周剩周大当家的。”
周剩啐了一口嘴里前夜所遗残滓,慢悠悠的放在翘着的二郎腿,挺直起胸膛,站在欧阳云烈面前,一字一顿的问道:“欧阳老先生,你是这漱鸣坊主吗?”
欧阳云烈面色一凛,心底已是动了怒意,可是事未清楚时,不宜开罪,依旧恭谨道:“想必这位就是周大当家的了,老拙不过系坊中总管而已,并非坊主。大当家的想见坊主,也是实不凑巧,坊主正有急事外出,不知何时方归,故此老拙前来招呼各位!”
周剩心气难平,知他漱鸣坊乃是店大欺客,就要好生理论,却被刑尘出言拦道:“欧阳老先生,晚生有礼了。”
欧阳云烈把目一移,见刑尘丰神俊逸,面目清秀,生得朗朗不凡,料必有大来历,心中更是敬上加重道:“公子有礼了。”
刑尘指着周剩道:“这位是晚生金兰义兄,今日来此叨扰,乃是有一丹药想要卖与贵坊,这才冒昧相请,还望欧阳老先生莫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