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吃过好多好多药呀,有白的,黑的,扁的,圆的,还打了好多针,小针吊针……”大丫用手比划着,介绍起妹妹的情况。
难怪蔫蔫的,鼻根发青,嘴唇苍白,清音心说,这就是典型的肝旺脾虚型咳嗽啊,一般外面的医生治咳嗽都容易走入见咳止咳的误区,因为病人和家属着急见效,大家都习惯用镇静止咳的药物先稳住症状,可越是这样,越是容易把咳嗽拖长,慢性咳嗽可比急性咳嗽难治多了。
二丫这个分明就是已经发展成慢性咳嗽了,再继续这么一股脑的乱吃乱用,只会适得其反。
上辈子收养清音的爷爷是一位赤脚医生,虽然在农村闲云野鹤,但医术却出奇的高明,不仅得到十里八村的认可,还有很多城里人慕名前来,她随侍左右,还没学说话就先会背药性赋汤头歌诀,会写字后跟着抄方、出诊,见过的病人也不比一般医生见的少。
以她的经验来说,二丫的病不算严重,只需要吃两副调理脾胃的中药就成,倒是大丫……
对上她的目光,大丫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利索起身,拿出一根红绳翻起来。
十指纤细而灵活,犹如小精灵一般,偶尔翻出一个复杂的花样,还冲清音得意的扬扬眉毛,好一个神采飞扬。
“大叔,恕我直言,你家二丫的病不严重,没必要到处求医,回去给她多吃点山药就行,倒是你家大丫的情况,有点……”
为了不吓到小孩子,她压低声音,凑到大爷耳边:“大丫的情况比她妹妹严重多了,要是不重视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独臂大爷见她看出二丫生病并不意外,可她居然说二丫治了几个月大小医院跑遍都不见效的咳嗽居然是小病?
反倒是一直活蹦乱跳小猴子似的大丫病情严重?
放屁!
大爷本来刚对她升起的好感,瞬间就没了,“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怎么诅咒大丫生病?”
清音连忙解释自己不是诅咒,但独臂大爷懒得听,挥手赶苍蝇似的,“走走走,别来烦我。”
他出来摆摊这段时间,没少遇到围观的,有的想看他挣多少钱,有的想看他热闹,还有的则是想抓他把柄,但像今天这样一来就诅咒大丫生病的,却是第一次。
“你是谁派来的,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人,我就是死也不会同意。”
清音一头雾水,“您误会了,没人派我来,我是住在杏花胡同16号院的老清家闺女,我父亲是清老大夫,您应该听说过。”
独臂大爷这才怔了怔,细细打量她,眉眼之间确实像。
“行了,你走吧。”老清对他有恩。
清音见他态度软和下来,还是打算再提醒一下:“大丫的情况不能受惊,你们切记。”
老头挥挥手,正打算收摊,马路上驶来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一名中等个子的中年人下来,“爸。”
刘老头脸一臭,“谁是你爸,我可有不起你这么出息的儿子。”
“爸爸!”大丫却不管姥爷的臭脸,神采奕奕,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挂男人身上,“爸爸你怎么都不回家呀,我和妹妹好想你呀。”
男人抱抱她,又一把接过小女儿抱着,看她面色青黄青黄的,像一根蔫头耷脑的小豆芽菜,心疼极了,“以前那些大夫看不好没事,爸爸这次找的是省医院儿科主任,是咱们领导帮忙联系的,说最擅长治的就是小儿内科疾病。”
老头依然臭脸。
大丫隐隐知道姥爷不喜欢爸爸,想要转移话题,连忙将刚才有个大姐姐说她生病的事说了,瞿建军笑笑,“你活蹦乱跳猴子似的,怎么可能生病,估计是遇上什么江湖郎中了。”
大女儿叫肚子饿,小女儿也精神不济,瞿建军就不急着去医院,先带她们到对面的国营饭店吃饭再说,一路上大女儿叽叽喳喳活泼得像只小鸟,说到激动处还手舞足蹈,可把瞿建军逗得不行。
连带着臭脸老头被劝着,也半推半过去了。
瞿建军站在玻璃橱窗外点菜,大丫还跟着跑过去,东张西望。
橱窗旁的墙上挖出一个小门,直通后厨,方便平时上下菜,本来也没什么,但大丫实在是好奇心太重,头伸进去一瞄一瞄的。
瞿建军忙着跟厨师交代老丈人不吃什么,忽然就听一声尖叫,他反应迅速,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就见大女儿倒地不起。
他忙过去一把抱起孩子,后厨的人说:“这孩子刚才看见我杀鸡,估摸着是被吓到了。”
刘大叔也忙过来,“大丫见不得血,以前大夫就说她这个叫啥晕血症。”
“好了好了,不怕了啊,没啦没啦,咱们回家。”他像平时一样轻拍孩子的背,按照惯例,几秒钟就能缓过来,这真是没法子,胆子贼大的孩子,偏偏得了见不得血的毛病。
可今天却很反常,大丫不仅没醒过来,还忽然抽搐起来,手脚像蜈蚣一样蠕动,从一开始的翻白眼,到很快口吐白沫。
瞿建军也懵了,他曾在电话里听丈母娘提起过大女儿晕血,但这分明不是晕血啊……
其他食客见状,连忙说:“掐人中,快!”
“这是羊癫疯,赶紧筷子,塞嘴里,别让她咬到舌头。”
瞿建军心里发慌,但军人的素养还是让他冷静下来,按照众人说的,先把筷子横着塞大女儿嘴里,又掐她人中。
掐了一下,没反应,他以为是自己力道轻了,狠狠心,用力,还是没反应,抽搐甚至还越来越快了。
没几下,孩子人中那里都被掐破出血了,有个老妇人忽然小声说:“这,会不会是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中……中那个了?”
哪怕没敢说中邪,周围人还是立马闪开,离她两米远,这年头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啥叫破四旧,就破她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