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性子跳脱,不像你那般沉稳,整日咋咋呼呼,把落云峰搅得天翻地覆。”
“只是眉眼像,她不如你甚多。”
或许就连季青林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口中的抱怨字里行间皆是熟稔,语气也毫无不悦,反而透着很淡的欣喜。
她昏迷时他像是死去了,可是另一个人的到来却令他再次活过来。
而那道冷淡气息则来得越来越少,起初是三天一次,后来逐渐变成七天一次,再慢慢变成半月一次,一月一次,半年一次……
最后,他不再来了。
温寒烟耳边仿佛传来那道低声轻叹。
——“也罢。”
那时她深陷迷雾,听不清,也辨不清。
现在才明白,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的师尊放弃她了。
纪宛晴就是真正的气运之女。】
识海里那个声音又在说话,你的师尊、师兄、未婚夫……未来都会离你而去。他们都是属于纪宛晴的,你不过是他们生命中的过客。】
过客。
五百年似乎很长,对于除了她之外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如此。
但于她而言,只不过大梦一场。
原来那些仿佛如昨日一般的事情,已经过去五百年了。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在别人的心里塞进很多更鲜活的回忆。
每个人都似乎在她睡觉的时候,努力地向前走。
只有她被剩下了。
“师兄。”
温寒烟静默片刻,平静抬起眼,“我此番醒来,你真的开心吗?”
季青林愣了愣,随即上前去抚她的肩膀。
“自然是开心的,寒烟,你这是说什么话?”
他的手还没触碰到她,便被轻微侧身躲开。
“是吗?”
温寒烟轻轻道。
朱雀台上钟鸣悠长,人声鼎沸。
似乎每个人都在过着自己的日子。
她是死是活,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这时候她苏醒过来,就像是平静湖面里落下的一颗石子,打破了许多无形的平衡。
其中究竟几分忧几分喜,不足为外人道。
温寒烟:“我想出去看看。”
季青林自始至终都在观察她的表情,闻言他脸色一紧,勉强柔声哄她:“你想去哪?寒烟,你现在伤势没有完全痊愈,留在房间里休息不好吗?”
“我保证,拜师大典结束之后,师尊一定会立刻来看你。”
顿了顿,他声音压低,像是曾经无数次妥协一般讨饶。
“纪宛晴不过是刚入门的小师妹,寒烟,你仍旧是我们最重要的人。”
温寒烟摇了摇头:“我不需要。”
她没有明说,究竟是不需要“留在房间休息”,还是不需要“做他们最重要的人”。
但这话听上去刺耳,季青林已经耐着性子哄她良久,心里又压抑着心虚,闻言神情也难看起来。
“胡说什么?”
他的眉宇拧起,盯着她苍白的面容,“寒烟,不要闹了,我知道你身体还未痊愈,浑身都不舒服,脾气也比平日大一些。其他事情,我们日后再慢慢解决好吗?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重要的,应该是拜师大典吧。
“我的身体状况我很清楚,我没事。”温寒烟再次道,“我不可以去看一看小师妹吗?”
季青林薄唇紧抿,眉宇皱得更紧,眸底温情缓缓褪去。
“不行。”他说。
“为何?”温寒烟笑了下,她轻轻歪头,一头乌浓的长发顺着肩头滑落下来,衬得她肤色愈发惨白。
“朱雀台上,难道有什么是我见不得的?”
季青林头痛地按了按眉心,似是想要平复情绪,但片刻,窗外传来悠长的钟鸣声。
白鹤扑棱棱翱翔天际。
是朱雀台上的拜师大典快要开始了。
季青林向来温柔无懈可击的神情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裂痕。
他眼睫颤了颤,似是焦急,须臾,扭过脸避开她的视线。
“寒烟,你太任性了。”
说完这句话,季青林似是片刻也不想多留,径直起身,朝着门外走。
他一边推门,一边单手掐诀,挥袖甩出一道青色流光,布满咒文的禁制登时笼罩了整个房间。
“宫步阵?”温寒烟视线落在明明灭灭的铭文上,半晌,意味不明笑了,“你用它来对付我?”
她条件反射调动全身灵力,想要冲破禁制。
温寒烟咬了下唇角。
如果说寻常人的经脉丹田像是桌案上完整的茶杯,那她的应该就是被摔得粉碎,只剩下几片勉强连在一起。
向这样的杯中倒水,水只会溢出。
而茶杯则会承受不住,彻底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