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个人的人力终究是有限的,无法考虑足够全面的事情。
“弟子见过老师。”沈清瑾对着眼前六七十岁的老者行礼。
那老者转过身来,怀中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
“是三郎啊,今日受了气,不高兴吗?”
老者只一眼,就瞧见了沈清瑾压在心中的苦闷。
沈清瑾点头,“弟子以为,她会站在弟子这边。”
那是他的亲妹妹,他不生气沈玉耀嘲讽他的话,也不生气两人大吵一架,他是生气沈玉耀试探他,不信任他,甚至提防他。
“她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人?”老者枯瘦如柴的手指缓缓抚摸着猫儿后背,猫儿发出舒服点咕噜声。
“是,血浓于水。”那是他唯一的亲妹妹。
是他认定的亲人。
“若真是你所重视之人,那你应该对她好,为她着想,而不是要求她必须事事向着你。三郎,浮云苍狗,倏忽一梦,人世短暂,何必强求?”
“可是老师,我是她唯一的兄长,我还能害她吗?她竟然提防我,向着我的敌人!”
“她真的帮助了你的敌人吗?”
沈清瑾闻言,顿了一下,沈玉耀会完全向着太子吗?
并不会,沈玉耀之前还坑过太子。
他的沉默就是答案,老者轻笑摇头,松开手,猫儿知趣的跳下,跑入草丛去玩耍了。
“你啊你,性子刚强,日后必定会在这件事上吃大亏,为君者当刚柔并济。你布的局就如同你这个人,太过直率,这才会被人将一军。”知道老师说的是哪件事,沈清瑾面上一黑,“若不是杜高俊死了,也不至于让玉阳发现此事。”
老者浑浊的眼珠中,闪过些许惊诧,他以为沈玉耀没有完全发现此事,只是查到了一些边角,但是听沈清瑾的话,沈玉耀几乎已经将他的局都看清楚了。
意识到沈玉耀拥有超出年龄的敏锐后,老者感叹的摇摇头。
“你们兄妹俩倒是有些相似,都是极擅长韬光养晦的性子。”
沈清瑾没听懂,在他心中,沈玉耀一直是那个傻乎乎的妹妹,看不透皇后太子的卑鄙龌龊,一心往狼窝里跑。
说白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妹妹早就已经成长。
当然,如果是原主,再怎么成长也不可能像现在一样,他妹妹是完全换了个芯儿了。
“三郎你记住,布局最怕万一,而我们要防的便是那万中之一的可能。布局算计的就是人心,人心易懂,但你不要因此小看人,因为人是这世上最难以看透之物。”
沈清瑾点点头,行礼道:“谢过老师教诲。”
但看他似懂非懂的神色,就知道他完全没有听明白。
人心贪婪,只要利用这份贪婪,就可以轻易算计一切。
他十五岁开始布局,直接布了一个涉及大半朝中肱骨大臣的局,若不是杜高俊死了,他不会败!
杜高俊是死于石炳生之手,沈清瑾想了想,觉得他确实小看了人,他小看了石炳生。
他以为石炳生会碍于面子,不敢对杜高俊下狠手,谁知道他毫不留情,严刑逼供。
“有机会的话,我想见见玉阳公主,上一次见她,还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老者摸着自己的长胡子,对沈玉耀起了好奇心。
沈玉耀和他记忆中不一样了。
都说三岁看老,他看到过的沈玉耀,确实是粗中有细,可并没有细心到能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出事情的全貌。
但沈清瑾被她如此试探,可见她几乎已经看明白了兄长的野心。
玉阳公主,乃是陛下七公主,今年好像才十四岁吧?
她的天赋,好像比他这个弟子还要强。
老者活了一大把岁数,最看不得明珠蒙尘,教一个弟子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死之前能留名青史,日后千秋万代,都有人知晓,大庄有一个帝师,名为欧阳淳。
若是让外头来往的人们听到欧阳淳的名字,必然会惊呼出声。
欧阳淳,可是先皇曾拜访过的一地名士,只是那时江山未稳,战乱不休,欧阳淳身中流矢,外出求医,再也未归。
人们都以为他早就死了,可现在他还活着。
他年纪比先皇还大!
“老师,弟子手中还有一份名册,这份名册,是不是要放出去?”沈清瑾来这儿求见老师,为的就是一个答案。
到底是放出去还是不放出去,沈清瑾左右为难。
“舍得好鱼饵,才能钓上来大鱼,那些世家大族的人,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聪明。他们只是比你更心狠罢了。”
老者说完,后坐到摇椅上,摆摆手,示意送客。
沈清瑾上前为老师披好披风,这才恭谨退下。
正午阳光正好,微风拂面,最是适合人浅眠。